在嶽母周張氏的邀請下,魯陽鄉侯夫婦帶着長子趙寅走進了北屋。
此時,他們便看到周老爺子捧着一杯茶坐在主位,閉着眼睛也不跟他們說話。
無奈地搖搖頭,張氏示意魯陽鄉侯夫婦随便坐,随即又吩咐仆從奉上茶水。
待彼此坐定之後,她這才溫聲問道:“公瑜,家裡最近如何?
老身前一陣子聽人說,魯陽那邊不安定?
”
魯陽鄉侯恭敬地回道:“是的,母親,今年宛北有許多難民湧入我魯陽,最初那段時間确實不安定,那些難民沒有吃食,便肆意采摘縣内田裡的作物充饑,小婿府上的田地,亦大受影響。
……不過這都是前幾個月的事了,近幾個月,我魯陽縣令劉公與小婿合力實施以工代赈,安撫了那些難民,造次者陸續就少了。
”
“哦,那還好。
”張氏松了口氣,旋即又問道:“何謂以工代赈?
”
見此,魯陽鄉侯便簡單向嶽母解釋了一下,非但張氏聽得連連點頭,就連故作閉目養神不說話的周家家主,亦時不時地睜開眼睛瞅女婿兩眼。
待等魯陽鄉侯講述完畢,張氏笑着稱贊道:“公瑜有仁心啊。
……有你趙氏在魯陽,也是魯陽人的福氣。
”
“母親過獎了,小婿愧不敢當。
”魯陽鄉侯謙遜地拱拱手,還未說完,就聽周老爺子在旁突兀地重哼一聲。
“别理他,讓他一個人悶着。
”
見女婿夫婦二人轉頭看向老伴,張氏擺了擺手,又笑着問道:“公瑜,此次你夫婦二人前來,可是想過在這邊過年?
老頭子嘀咕了兩年多了……”
從旁,周老爺子又哼了一聲。
“這個……”
魯陽鄉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如實相告:“實不相瞞,小婿今日前來,其實是希望兩位的幫助……”
說着,他便将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包括如何與汝陽侯父子結怨,汝南陽父子如何給他們父子難看,又如何挑唆汝水諸縣縣令斷絕給予魯陽縣錢糧資助等等,皆詳細說了出來。
聽到這些,張氏頓時皺起了眉頭:“堂堂汝陽侯父子,竟這般不知羞恥?
公瑜,你無需擔憂,回頭老身給老大、老二寫封信,叫二人替你籌集一批糧食,别的老身不敢說,但米糧之事,我周氏一家還是有門路的……”
說着,她轉頭看向老伴,問道:“老頭子,你怎麼說?
”
“哼!
”周家家主重哼一聲。
張氏翻了翻白眼,旋即笑吟吟對魯陽鄉侯說道:“老頭子這意思就是答應了。
”
魯陽鄉侯偷偷看了眼老泰山的面色,果然,老泰山并無反駁之色,隻是面龐依舊緊繃着,讓人輕易就能看出他的不悅。
至于不悅什麼,不言而喻,純粹就是看到他這個女婿感到厭煩罷了。
但盡管如此,魯陽鄉侯暗自松了口氣。
說實話,他此行來找周家幫忙,其實來時就猜到周家會幫他,隻不過這位老嶽丈實在太難伺候,若不是沒有辦法,他實在是不想來罷了。
“多謝父親,多謝母親。
”他恭敬地行禮表示感謝。
理所當然,他恭敬的感謝立刻就換來了老嶽丈不屑的冷哼。
可能是實在看不下去,張氏沒好氣地對老伴說道:“老頭子,你除了哼哼還會說話麼?
好好的事,非要弄得不歡而散?
”
聽到這話,周老爺子不悅地冷哼一聲,旋即盯着魯陽鄉侯冷冷說道:“對于一個一兩年不登門的女婿……有什麼好說的?
”
“你還有理了?
”張氏不滿地說道:“你以為為何會弄成這樣?
公瑜這孩子,老身一直覺得挺好的,就是被你給氣的……你看你兩個兒子,被你吓得一個躲在徐州、一個躲在定陶,好好的女婿,也被你氣得沒事都不敢上門……老頭子,你要是再蠻不講理,我就搬到魯陽跟女兒、女婿去住,叫你一個人住在郾城!
”
周老爺子聞言氣呼呼地看向老伴,氣憤地說道:“好啊好啊,都不要管我了,讓我死在這裡好了!
”
聽到二老在那争吵,魯陽鄉侯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
平心而論,作為女婿,三年沒登門這确實不應當,但問題是這位老嶽丈實在是太難伺候了,以至于他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此次若不是沒有辦法,他也不想來找老嶽丈幫忙。
而此時,周氏低聲對兒子趙寅說了幾句。
趙寅點點頭,旋即對周家家主說道:“外祖,您是生病了麼?
我可以照顧您。
”
“……”
頃刻間,周老爺子臉上的怒色頓時就僵住了,他瞅了瞅趙寅,咳嗽一聲說道:“好孩子,外祖身體還健朗,就是……就是最近腰骨不太利索了……”
聽到這話,周氏會意地提醒兒子道:“寅兒,去給外祖捶捶背。
”
“嗯。
”
在母親的示意下,趙寅走到周老爺子背後,一下一下幫他捶起背來。
“外祖,舒服麼?
”他問道。
“唔,唔。
”周老爺子微眯着雙目,臉上的神色似乎竭力想維持威嚴,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老爺子此刻怕是整個人都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