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看,這裡就是黃河……”
皇家禦花園中,一座精緻涼亭,但是李雲和皇帝沒在涼亭坐着,反而蹲在涼亭之前的花樹旁。
花樹底下有一小塊泥土地,李雲手裡拿着一根樹枝寫寫畫畫,旁邊李世民抱着還在熟睡的小李治,聚精會神看着李雲畫出的縮小版山川河嶽。
“陛下您看,這裡就是黃河……”
李雲再次開口,樹枝緩緩在地面劃過,一道粗粗曲線代表了黃河,畫出來之後仿佛真有滔滔奔湧的味道。
除了一條粗線代表黃河,還有許多小方框代表田地,這些田地沿着河流開辟,外圍是小土包代表的山巒。
然後還有小石子充作城池,小布條代表村莊,幾隻抓來的螞蚱被當做山中野獸,兩三個泥捏的小人站在田地之中。
這應該是當世第一幅立體沙盤,山林鳥獸城池村莊一目了然,雖然是李雲一時興緻随意而成,但是帶給皇帝的沖擊實在太過巨大。
皇帝聚精會神的蹲在那裡看,甚至忘了懷裡還抱着熟睡的小李治,忽然口中興奮一聲,驚喜道:“這沙盤若能固定一份,朕豈不是時時刻刻都能看到縮小版的大唐?
”
由于聲音太大,懷裡的李治頓被驚醒,小家夥揉揉惺忪的睡眼,嘴巴撅起來發出哭音。
這是小孩子睡醒的第一反應,李雲連忙伸手把小家夥抱了過來,他用手輕輕拍打安撫幾下,慢慢才讓李治完全清醒過來。
李世民有些悻悻,一臉汗顔道:“朕剛才太過興奮,忘了稚奴還抱在懷裡,啊哈哈,稚奴不要哭,父皇給你道個歉。
”
小李治嬌憨抿嘴,表示自己絕對沒哭,目光卻一眨不眨看着地上的沙盤,小家夥明顯很想下去玩一玩。
李雲單手抱着李治,另一隻手再次拿起樹枝,他用樹枝指着地上那條代表黃河的粗線,微笑道:“陛下您看,黃河流域寬廣,一路從西到東,宛如巨龍橫亘大地,乃是中原北方第一大河……”
說着微微一停,手裡樹枝也微微一停,停在某處道:“打從這裡開始,黃河水勢變得平坦,同時水色也開始變黃,夾帶的泥沙慢慢沉澱,沉澱可不是好事,淤積會擡高河床,所以黃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決口,嚴重的時候甚至會直接改道。
”
李世民目光一閃,脫口而出道:“一旦決口改道,幾十萬百姓将要受災。
”
“不止呢!
”
李雲緩緩吐出一口氣,輕聲道:“黃泛區的涵蓋範圍極廣,偏偏又是人口最為密集之處,一旦黃河發生改道決口,整個中原北方都要受災。
”
李世民點了點頭,目光直直盯着李雲樹枝停頓的地方,沉吟道:“這裡是崤山,崤山已東古稱山東,朕剛才回憶史書所載,果然記錄着幾次黃河泛濫,以前隻在讀史之時幻想一下,但是心中沒有明确的概念和印象,現在看了你這個立體沙盤,發現所謂的黃泛區确實大的吓人……”
說着停了一停,接着道:“好家夥,涵蓋整個河南道,外加半個河北道,甚至能影響河東道已經江淮以北,這幾乎占了整個大唐的一半國土。
”
皇帝嘴角抽搐一下,陡然壓低聲音道:“黃河萬萬不能決口。
”
李雲呵呵而笑,道:“黃泛區确實很大,黃河一旦決口就是大災,但是如果換個思路想一想,黃泛區完全可以變成灌溉區。
”
黃泛區變成灌溉區?
李世民明顯踟躇一下,目光再次盯着沙盤。
如何把黃泛區變成灌溉區?
想來想去也隻有一個辦法……
“朕明白了,大修幹渠!
”
皇帝忽然奪過李雲手裡的樹枝,然後順着黃河那條粗線開始畫線,一邊畫一邊道:“比如這裡,乃是太原,若能引出一條巨型幹渠,可以澆灌幾十萬畝土地,比如這裡,乃是沂州,若能引出一條幹渠,同樣又能澆灌幾十萬畝土地,還有這裡,還有這裡……”
皇帝拿着樹枝越畫越急,地面上的線條也越來越多,漸漸的布滿整個大地北方,宛如一張密密麻麻的蜘蛛網。
不知不覺之間,這座涼亭前面的花樹圍攏了不少大臣。
大臣們不敢出聲打攪李世民,全都屏氣凝息蹲在地上靜靜的看。
李雲制作的這一副建議沙盤,幾乎将整個大唐北方涵蓋當場,無論是山川河嶽還是城池村莊,隻要稍加對比就能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李世民還在不斷劃線,将一條一條代表幹渠的細線從黃河中引出。
有時候劃線需要經過一個小土包,皇帝手中的樹枝毫不遲疑劃過去,頓有一個大臣抽氣出聲,語帶震驚道:“我的老天,這是要開山……”
有時候劃線需要經過一條原有的線,皇帝手中的樹枝仍舊毫不遲疑劃過去,于是再有大臣倒抽一口冷氣,嘴皮子打哆嗦道:“陛下不可,您這是要并河……”
開山!
并河!
每一樣都是吓死人的大工程。
然而李世民手中的樹枝始終未停,李雲站在旁邊也一直沒有喊停。
一個是皇帝,一個是西府趙王,兩人的意見空前統一,目光之中都帶着堅毅的顔色。
随着李世民不斷劃動樹枝,地上的沙盤已經變得有些狼藉,中原北方出現了一張大網,那是密密麻麻的人工幹渠。
那些線條看起來很是細小,其實全是巨型的人工河流,倘若這個工程真的開啟動工,恐怕不是征發三百萬民夫那麼簡單……
當年隋炀帝隻不過開挖了一條大運河,征發民夫已經高達百萬人次,大運河主要是借助原始河流,而現在大唐要搞的是憑空開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