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有風乍起,中原還是秋收季節,白山黑水已有涼意,若是站在山巅四下俯瞰,會發現好多落葉松的葉子已然開始泛黃。
也許不需要多久,就會迎來第一場冬雪。
而靺鞨人最擔心的就是冬天。
“哞,哞哞……”
群山相夾之間,有一條勉強可以通行的道路,一群趕車的漢子不斷揮舞鞭子,驅趕着十幾輛牛車迤逦前行。
這十幾輛牛車牛車裝載的貨物很不一般,跟随車隊進行保護的護衛更加不一般,領頭一人赫然是程咬金,旁邊一人分明是劉弘基,除這兩人之外,還有一人是長孫沖,三人都是王爵,王爵也得親自上陣。
道路十分難行,又是深入靺鞨人領地,三人走的十分小心,并且全都披挂上陣。
此時日近中午,天氣略顯暖和,劉弘基從腰間解下一個羊皮囊,扒開塞子仰頭猛灌一氣。
喝完之後,長長吐出一口氣,忽然将皮囊扔給長孫沖,笑呵呵道:“娃娃,喝一口,不用那麼緊張,咱們這不是去打仗……”
“不緊張不行啊!
”
長孫沖伸手接住皮囊,扒開塞子也是猛灌一氣,然後顧不得擦擦嘴角,滿臉謹慎道:“國主來信叮囑,讓咱們一定要多加小心,他說靺鞨人窮困潦倒,為了一口鐵鍋可以拼命,若是有一袋子精鹽,整個部落都要發瘋,而咱們卻押送着十幾車物資,小侄真害怕會被靺鞨人看見……”
“哈哈哈!
”
劉弘基仰頭大笑,道:“老夫和程知節戎馬一生,我們何等戰陣沒見過,有我二人親自掠陣,倒想看看靺鞨人敢不敢搶。
”
說着看了一眼長孫沖,笑罵又道:“你這孩子沒學到長孫老貨的精明,倒把他的謹慎小心學了個通透,可惜屁用沒有,不像封王之人。
”
長孫沖苦笑一聲,一臉欲言又止。
但他是個晚輩,被罵也隻能聽着。
幸好老程瞪了劉弘基一眼,直接呵斥道:“閉嘴,笑你個鳥,再敢叽叽歪歪,信不信老子把你鳥頭擰下來。
”
老程的目光一直在掃視兩側群山,沉聲又道:“你也是經年的行伍,怎麼就忘了行軍謹慎?
此地到處是密林高山,時時刻刻都能遇到危險。
”
“怕個屁!
”
劉弘基滿臉不在乎,忽然伸手一指隊伍後面的方向,冷哼道:“咱們帶了整整一百個玄甲鐵騎,就憑那些靺鞨人也敢來找死?
”
老程咬了咬牙,努力克制罵他的沖動,提醒他道:“玄甲鐵騎雖然厲害,但卻不适合密林沖鋒作戰。
”
劉弘基還是不服,道:“咱們還有三百家丁部曲,這可都是你程家和我劉家的老人……”
說着看了一眼長孫沖,忽然眉飛色舞笑了起來,嘿嘿又道:“其中一百部曲來自長孫家,個頂個都是精銳十足的戰士……長孫家可養不出這麼精銳的部曲,分明是皇後娘娘疼愛她的外甥。
”
“閉嘴吧!
”
老程終于忍不住呵斥一聲,道:“别以為封了王就能嘚瑟,老夫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咱們這個王是光杆司令,想要保住須得拿命去拼,你若是不想傳給子孫,那你大可以漫不經心。
”
這話讓劉弘基噶然閉嘴,整個人果然變得謹慎起來。
也就在這時,猛聽兩側山林有些動靜,劉弘基神情忽然一變,瞬間拎起了自己的霸王戟,他雙目爆閃精光,哪裡還有剛才的懶散模樣。
老程同樣拎起大斧頭,一雙虎目不斷搜尋掃視。
兩個老家夥都是屍山皿海裡殺出來的人物,身上隐隐約約迸發出酷烈的殺伐味道,長孫沖吓了一跳,連忙也從腰間抽出唐刀,但他畢竟是個沒上過戰陣的雛鳥,握着刀子的手腕明顯在微微發顫。
“哈巴,呼拉爾……”
密林中忽然傳出一個聲音,聽語調像是一種詢問的味道,老程目光森森,暴吼一聲道:“什麼人?
滾出來說話?
我們是漢人,聽不懂你們的鳥語!
”
“漢…漢人……”
密林中遲疑一聲,突然歡呼起來,但見七八個靺鞨漢子沖将出來,臉上帶着十分狂熱的歡喜。
這不像是搶劫的架勢,搶劫一般是窮兇極惡的嘴臉,但是老程三人仍舊小心翼翼,車隊的護衛們已經搭弓引箭。
這個搭弓引箭的動作,頓時讓那群靺鞨漢子一驚,但聽飕飕幾聲之後,七八個靺鞨漢子瞬間躲入密林。
速度之快讓老程瞳孔一縮,旁邊劉弘基也是一臉慎重,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低聲驚道:“好矯健的身姿,山貓一樣利索……”
靺鞨漢子躲入密林純粹是條件反射,他們有一人躲在樹後露出腦袋,遠遠大喊道:“哈巴,呼拉爾,漢人……”
喊着喊着,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但見他急急伸手入懷,掏出一塊烏漆嘛黑的破布,破布上隐隐約約畫着一隻大烏龜。
那靺鞨漢子依舊躲在樹後,卻把破布拿在手裡不斷揮舞,同時口中再次大喊,很是急躁道:“漢人,漢人,我,山豬,小野貓的,父……”
“快讓部曲們放下弓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