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伯,您先等等……”
李雲忽然開口喊住翟讓,臉上顯出一絲怆然,他緩緩脫下自己的外衣,上前輕輕蓋在魚俱羅身上,低聲道:“魚老前輩身無長物,小侄送他一件衣服,他為了殺我而來,又為了留我一命赴死,心兇如海,光明磊落,小侄這件衣服算是諸侯之衣,遮在老前輩身上算是答謝吧。
”
翟讓甚是欣慰,點點頭道:“正該如此。
”說着欲要轉身,背着魚俱羅向東而行。
“大師伯,您再等等……”
李雲又開口喊住翟讓。
翟老頭眉宇微微一皺,轉過頭來直直盯着李雲。
李雲輕輕吸了一口氣,輕聲問翟讓道:“大師伯要去殺人,為什麼背負魚老前輩屍身?
”
“老夫要讓淵蓋家族殉葬!
”翟老頭的回答殺氣騰騰。
李雲目光看向魚俱羅屍身,再次開口道:“那您自去殺人便是,還請把老前輩的屍身留下來。
”
翟讓明顯略怔,微微不解道:“此言何意?
”
李雲看他一眼,随即把目光落在魚俱羅身上,道:“魚老前輩曾經兩次開口問我,問我知不知道他不是漢人,他問的十分怆然,顯然心裡悲傷莫名,老前輩雖然是新羅混皿,然而一生行事忠于漢家,他因一個莫須有罪名被逼離開,這是我們漢人欠下的一筆孽債。
老前輩漂泊流落二十年,小侄不願他的屍身再次流落,他生在中原,應該埋在故土……”
翟老頭一臉若有所思,忽然輕手輕腳把老人的身體放下,鄭重對李雲道:“不需要風光大葬,但是莫忘了立一塊碑,人死留名,雁過留聲,老前輩是咱們漢家的敦厚長者,他的墓前應該有塊石碑讓人憑吊。
”
李雲肅重點頭,道:“大師伯放心,小侄親手撰寫碑文。
”
翟讓緩緩直起腰身,沉聲道:“老夫現在就去遼東,天亮之前必然屠滅淵蓋家族滿門。
”
李雲臉色越發肅重,接口道:“小侄現在就去挖墓,天亮之時準時給老前輩下葬。
”
“好!
”
翟讓伸手倒提寒鐵長矛,突然看向篝火不遠處的萬裡煙雲照,沉聲又道:“此去百裡之遙,老夫需要坐騎助力。
”
李雲口中打個呼哨,直接喚來萬裡煙雲照,面色鄭重道:“大師伯自己小心,據聞淵蓋家族高手如雲。
”
翟老頭面上殺機一閃,布滿刀疤的面孔很是猙獰,森然道:“高手如雲更好,老夫去給他們斷了根。
”
說完翻身上馬,手中倒提寒鐵長矛,萬裡煙雲照嘶鳴一聲,頂風冒雪向東而行。
河畔衆人目送翟老頭遠去,直到身影消失再也無法看見,李雲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程處默等人道:“你們去尋一處佳地,我去山中伐石做碑,咱們師徒聯手攜作,天亮之時送葬老人……”
程處默趁機提議,小聲道:“不如就在此處挖掘,讓魚老前輩埋身遼河之畔,等到高句麗大軍來此之時,正好用他們的人頭作為祭奠。
”
“好!
”
李雲甚為贊同,拎着大錘去往山中,忽然又停了下來,看着聖女大祭司道:“娘親還請勿怪,孩兒今夜有些忙碌,您先在篝火旁邊烤烤火,等孩兒辦完正事再來陪您。
”
聖女大祭司跪坐在篝火之前,聞言柔聲答應道:“去吧,開山伐石的時候小心一些,雖然你有天生神力,但也不可粗心大意,砸塌石頭的時候記得躲開,千萬不要傻乎乎站在原地等。
”
李雲‘嗯’了一聲,心中生出一股溫暖,世人都知道他不但有天生神力,而且還有遠超常人的見識和智慧,聖女大祭司這番叮囑明顯有些唠叨,然而卻讓他感受到了一位母親的慈愛。
此時風雪越發狂橫,然而阻不住李雲這樣的人物,他雙手拎着擂鼓甕金錘大步而行,奔着遠處一座山林急急而去。
程處默等人則是留在原地,他們在河畔選取一個上佳之所,幾個青年面上帶着肅重之色,各自用兵器開始挖掘墓坑。
河畔篝火熊熊,融化一地積雪,聖女大祭司并沒有真的坐着烤火,而是起身取來一些積雪用火融化,然後她撕下自己一塊衣角,蘸着雪水擦拭魚俱羅兇前的皿污。
這樣心兇如海的老人,臨走之時必須清清爽爽,聖女大祭司很感激這位老人,因為老人放過了她唯一的兒子。
不久前四人大戰之時,老人的第五刀差點把聖女給吓死,幸虧老人宅心仁厚磨平了刀鋒,否則她的兒子能不能活着還是兩說。
……
夜色漆黑,寒風呼嘯,翟老頭面色僵冷,萬裡煙雲照踏雪飛奔。
從遼河之畔距離高句麗的丸都山城足有百裡,若是普通健馬可能需要兩三個時辰才能到達,但是萬裡煙雲照乃是馬中異種,這馬兒僅僅用了一個時辰就跑出百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