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月,格外皎潔,宛如一輪玉盤垂挂天中,悠然遊蕩在浩瀚銀河,夜剛至,華燈初上,遠處皇宮突然傳出悠揚鐘聲,整個長安城緊跟着敲起了鼓點響。
這叫淨街鼓。
也叫宵禁鼓。
但凡這個鼓聲敲響之後,街上不允許再有做生意的人,店鋪需要關門,商販需要回家,除了青樓賭場和客棧這三樣行當,其它任何行業都不允許繼續經營。
但是吃喝嫖賭的人畢竟少,所以宵禁之後的長安城顯得冷清。
城内冷清,城外卻很熱鬧。
就在長安城外的渭水河畔,今夜的流民大營張燈結彩,放眼望去,營地裡架着一口一口大鍋,鍋中熱氣騰騰,到處彌漫肉香。
這是程家的拜師宴。
在流民大營的邊緣,有三座草棚屋子連在一起,阿瑤住一間,李雲住一間,程處默住最後一間。
由于屋子太小,今夜來人較多,程家索性不在屋子裡擺出拜師宴,直接在屋門口的院子裡擺出兩個大桌,上百個家丁下人不斷忙碌,又有幾十個婀娜多姿的美女奴婢穿梭,格式菜品流水一般端上宴席,然後靜靜的侍候在宴席兩側聽用。
僅這兩桌宴席,置辦起來就得耗費五十餘貫,國公之家手筆,由此可見一斑。
今夜拜師宴,規模确實大。
但是很奇怪,來的都是女眷。
放眼望去,一桌子全是婦人,比如程咬金的夫人,坐在待客之席的位置,又有李孝恭的王妃,坐在陪客之席的位置,主賓之位坐的卻是一位貴客,赫然竟是大唐的皇後長孫氏。
長孫皇後出現,身邊必然跟着楊妃娘娘,除了兩位身份尊貴的帝王之妃,其她客人個個也是不凡。
左手一席,全是國公正妻。
右手一側,最次也是侯爵的夫人。
要知道今夜乃是盧國公府的嫡長子拜師,程家請來給觀禮撐場面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唯一可惜的是一個男姓家長也不曾見,整個桌上隻有李雲在怔怔發呆。
東方明月,漸漸攀升,當滿桌酒席終于上齊之時,程夫人端着酒杯緩緩站起身來。
這位國公夫人今夜的穿着很莊重,竟然把自己的一品诰命服飾拿了出來。
雖然穿着一品诰命之服,但她起身先給李雲行禮道歉。
李雲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想躲開。
哪知程夫人卻面色一肅,鄭重道:“雲師,且安坐,奴家這個行禮緻歉,您今夜必須得接着。
”
李雲呐呐兩聲,糊塗道:“這說的是哪門子道理,怎麼拜師之前還要先道歉呢?
”
程夫人臉色莊重,沉聲解釋道:“因為程家有錯,先要緻歉才能拜師……”
李雲心中一閃,隐約明白過來。
但見程夫人端起酒杯,語氣肅穆道:“程家第一錯,錯在有眼不識奇才,三個月前犬子便想拜您為師,可是家夫卻眼高于頂,非要打賭之後才确定,此為門縫看人,有傷害雲師尊嚴之錯……”
說到這裡,陡然仰頭将酒喝幹,然後空杯示給李雲看,口中又道:“第一錯,妾身杯酒而歉。
”
酒席上響起一片拍手聲。
程夫人隻這一個舉動,盡顯出身頂級豪門的大家風範,就連長孫皇後都在悄悄點頭,臉上顯出極其滿意的神色。
唯有李雲如坐針氈,隻覺屁股底下燒着一團火,他想站起來躲避程夫人的禮儀,又怕觸犯了唐代人的拜師風俗。
明明是個少年,卻被安在主位,身邊全是國公勳貴正妻,拉出來任何一個都可以當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