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極大,諸事繁雜,當日出之處有人吃一碗早飯的時候,也許日落之地正有人在吃着晚飯,人隻要活在世間,每個人每時每刻都在做着不同的事,這種情況若是擱在軍事家形容,有一個專門的詞彙叫做多頭并進。
若是讓粗懂詞賦的文人形容,則叫做花開兩支各表一朵……
實際上都是一個意思,說的是同一時間不同地方各自發生着某些事,恰恰世間之事有個規律,古人總結叫做無巧不成書!
當李雲和李世民坐鎮渤海運籌帷幄,通過一封一封的飛禽傳書遙遙指揮高句麗的大戲;當淵蓋蘇文滿腹雄心壯志,暗暗自以為有了光複高句麗的良機;當丸山督主唯唯諾諾與趾高氣昂并存,一路飛揚跋扈欺負着老實人;當東瀛少女心懷異樣目的,跟随着淵蓋蘇文一起去偷窺鹽場……
在大唐西垂邊境之地,同樣發生着和渤海有些勾連的事情。
……
落日已下,刺骨冰寒,狂風獵獵呼嘯,吹得天地一片陰沉。
蘇毗瓊波拼命狂奔,奮盡所有力氣背着已經昏迷的範大牛,後方隐隐鐵蹄聲聲,追兵似乎越來越近了。
一路逃亡以來,他曾幾次想要丢下範大牛,一旦丢下背着的累贅,也許他能夠逃出生天,然而每當這個念頭響起之時,他心底便有一個青年的影子突然出現,那青年在他心中不言不笑,卻讓蘇毗瓊波生出一股子勇氣,于是他死死壓住抛下範大牛的想法,自始至終沒有扔掉背着的同伴。
但是,他極累了,渾身力氣在漸漸消失,腳下感覺越來越軟,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許下一刻就會累死過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破風之聲傳來,驚的蘇毗瓊波背部一僵,他想也不想原地一摔……
狂奔途中原地摔倒,必然被慣性沖的連續打滾,而那破風之聲則是銳利飛過,赫然是一支森森泛寒的狼牙骨箭。
“屯拉,屯拉,賣(藏語:‘前面,前面,沖’的意思),他倒下了,他倒下了,抓住他,抓住他,哈哈哈哈!
”
後方蹄聲如雨,一群吐蕃戰士的狂吼聲不斷傳來,蘇毗瓊波渾身僵直,隻覺得一顆心沉入谷底!
“天亡我也!
”
他無限頹喪的閉上了眼睛。
剛才他為了躲避那一支狼牙利箭,狂奔途中原地摔倒打滾,雖然躲過了利箭襲擊,但也摔的渾身是傷,他原本就力氣衰竭,摔傷之後再也沒了起來的能力,耳聽追兵越來越近,他終于放棄了逃亡的努力。
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聽一個極其虛弱的聲音響起,對他道:“蘇毗兄弟,不能放棄,逃,繼續逃,你快點把我扔下,自己獨自逃跑,隻要你能逃出升天,西府趙王必然給你撐腰,就算我被吐蕃人殺死,我做鬼也要看着有人幫我報仇……”
是範大牛,是昏迷的範大牛,原來剛才蘇毗瓊波摔倒,重摔之下竟把昏迷的範大牛摔醒了。
他醒來之後聽到追兵狂呼,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成了累贅,人在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忽然迸發了強烈的勇氣和熱皿,也不知他從哪裡來的力氣,猛然一把将蘇毗瓊波從地上推起,而他自己則是重重摔回地上躺着,奮盡餘力大聲吼叫道:“蘇毗瓊波兄弟,替我向王爺問好,就說我範大牛來往吐蕃和劍南五年,從來不曾給他丢過一次人,我範大牛,生,是王爺的犬馬,我範大牛,死,不墜王爺的威風,啊哈哈哈,吐蕃人,來殺啊。
”
狂吼之間,精神已經陷入異樣的幻覺,隻見他躺在地上胡亂伸手,終于摸到了地上一塊石頭,他死死握着那塊石頭,臉上現出甯死不屈的神情。
蹄聲越發清晰,地面轟隆顫顫,範大牛正要揮起石頭砸向自己額頭,猛然感覺眼前一黑出現一個人影,卻是蘇毗瓊波吃力彎腰,竟然死死的摁住了他的手,然後嘶啞一聲咆哮,仿佛奮盡了全身力氣,範大牛隻覺身體騰空,他竟然再次被蘇毗瓊波背在了身上。
範大牛登時極怒,忍不住大吼道:“蘇毗兄弟,你幹什麼?
”
蘇毗瓊波渾身搖晃,然而目光卻充滿堅毅之情,他背起範大牛之後,似乎連嘶吼的力氣也沒了,但他仍舊在嗓子眼裡嘶啞一聲,語氣無比堅決道:“要死,一起死,我是西府趙王的結拜兄弟,我蘇毗瓊波不能給結義兄弟丢人……”::
兩個鐵骨铮铮的漢子,寒風中努力站直了身軀。
遠處蹄聲轟隆逼近,距離他們隻不過三十步遠,夜色清冷之下,兩人甚至能看清那些吐蕃追兵臉上的狂喜和興奮。
蘇毗瓊波忽然一笑,語氣不知為何變得釋然,淡淡道:“我值十萬黃金,外加二十個牧場。
”
說着回頭,拍了拍背上的範大牛肩膀,輕笑又道:“你也不錯,值五萬黃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