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下半夜了,夜風愈發涼爽了。
天幕上黑漆漆的,一彎橙色的月牙,嵌在西嶺上。
前院正屋脊上有一個望窗,幾個被俘的刀客,正被押解着,一個接一個地向後面的正屋大院喊話:
“刀客兄弟們哪,大家流落江湖,為的是混口飯吃。
什麼時候,他駱家父子,也沒把咱們當人看待過……替他們父子賣命,不值當呀……”
“護院的兄弟們,我是鄂南佬,大家降了吧。
這一次來的,是響當當的糾雲寨,他們一心求财……大少爺的靖衛團,早讓糾雲寨大掌盤瘌痢虎,使了個調虎離山之計,給引到湘東去啦,沒個十天半月的,那是别想回來啦……光憑我們現在的這點人,根本就頂不住呀……”
這些從江湖上搜羅來的刀客,是駱家最敢戰的防衛力量。
在駱老爺子的指派下,這些戴着恐怖猙獰面具的刀客們,憑着過人的身手,通過一條條暗道神出鬼沒,給糾雲寨的人馬造成了巨大的人員損失,以及極大的心理壓力。
他們的集體繳械,不但給駱家的防衛力量帶來了摧毀性的打擊,同時,也令糾雲寨的人馬欣喜若狂,士氣大振。
他們紛紛狂躁地在各個院落和房舍間,與駱家的護院家丁展開激烈地争奪。
駱家護院家丁們無法抵擋,隻能一退再退。
然而,武器代差帶來的力量對比,還是很快體現出來了。
末了,駱家憑借着顯著強大的火力優勢,牢牢地固守着以正屋大院為主的幾個相鄰院落。
不管糾雲寨的人馬如何猛攻,都再難得寸進。
屋脊上的喊話,幾乎傳遍了附近的幾個院落,自然也清晰地傳進了正屋大廳裡。
雕龍畫鳳的屋梁上,吊着幾盞雕花燈籠,灑下明黃的亮光。
駱老爺子焦躁地踱來踱去,
有多年帶兵經驗的他,在一開始就派出了求援的人馬。
他知道這些求援的信使,有不少人會落入敵人的手裡。
所以,他安排這些得力家丁們,分幾個批次幾個方向,從小路摸着出村,并讓他們成功摸出村後,就給他發約定的信号。
他曾親自站在望亭上眺望,至少看到了村南西兩個方向上,有家丁成功突圍而去。
如果不出意外,駱紹瑜的靖衛團,會在天亮前後得到音訊。
靖衛團應該會先派出騾馬隊馳援,駱老爺子估計,他們最快可以在晌午時分趕到冷水坑。
但他不敢托大,他認為,自己應該組織力量,最少要守到日落時分。
所以,他派出了戰術小分隊和刀客們。
不出所料,他們都迅速取得喜人的成績。
當他大女兒駱紹槿率隊再次回到正屋大院補充彈藥,并押回幾個俘虜後,他重新評估了一下雙方的力量對比。
他甚至認為,自己能憑駱家現有的力量,就讓這夥膽大包天的土匪知難而退。
所以,當補充完畢,再次滿裝滿員的戰術小分隊和刀客們,再次受命出發後,他甚至還忙裡偷閑地小憩了一會兒。
但是,陡轉直下的形勢,讓如今的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險。
因為,兩支戰術小分隊和兩夥刀客,囊括了駱家護院力量中最忠心最勇悍的部分。
他們的死傷、投降、敗退,不但迅速改變了雙方的力量對比,還極大地動搖了護院家丁的抵抗決心。
“駱老爺子,别打啦。
糾雲寨的好漢們一心求财,降了吧,保個合家平安……”
這時,前院正屋屋脊的望窗上,傳來一個破鑼般的嗓音。
駱老爺子立即就聽出,那是一個刀客出身的家丁。
是他三年前在桂陽道上結識的。
一直以來,都非常地忠勇能幹,很得他的信任與重用。
想不到,在這關口上,他竟然帶頭反水了。
駱老爺子一下了羞惱起來,仰頭向樓梯口氣急敗壞地吼道:“望亭上的機槍呢,幹什麼吃的?
打呀,快打他娘的呀……”
樓梯上立着一個家丁,聞言馬上就扭頭噔噔噔爬上樓去。
不一會兒,屋頂上的捷克式,就重新在暗夜裡吐出長長的火舌,急促地吼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