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還未出來,土地廟前的馬幫客已經整裝待發,不少村民站在附近圍觀。
“劉老闆,在給馬兒喂什麼好料呢?
”
陳府管家挎着個小包袱,在馬隊前頭找到了劉大疤,見他正拿個竹筒,往馬騾嘴裡面喂着什麼,便打趣道。
聽聲音劉大疤就知道是陳府管家,但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喲,原來是大管家呀,早啊。
“他将手裡捏着的雞蛋展示給管家看,“呶,雞蛋呐。
今兒腳程遠,這幾頭馱的又是重貨,讓它們吃兩枚雞蛋,有了力氣,順順當當的.....稍等一下啊,還剩一枚了,馬上就好。
”
劉大疤是南雄人,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開始跑南洋,家境很是不錯。
他也在廣州讀了幾年書。
但十五歲那年,父親的船在馬來附近海面遭遇飓風,連人帶貨都沒了。
辦了喪事不久,要債的各路人馬就蜂擁而至,拿着父親賒欠的條子要債。
還債将僅剩的一點家底就都掏空了,為了養活家人,他退學跟着本家一位叔叔跑起了馬幫。
由于人機靈,又能吃苦耐勞,很快就在這一行站穩了腳跟......十幾年下來,漸漸地也就擁有了自己的馬騾。
平時相熟的幾支馬隊結伴而行,就成了個大馬幫。
因為劉大疤為人仗義,在這條道上臉面兒熟,所以大家都願奉他為首。
劉大疤将最後一枚雞蛋磕了用竹筒喂進騾嘴,扯高辔頭保持了一會兒才放下來,然後将竹筒塞進藤簍,在騾馬臉頰上輕輕拍了拍,轉過身來,左右張望一下,笑道:“馬上就要走了,大少爺和他朋友呢,來了嗎?
”
管家往後面一擺頭:“呶,那不是。
正過來呢。
”
這時候天雖已大亮,但宿霧尚未散去,遠遠地就見一夥人過來,當頭兩人穿着長衫,步履輕快,從身形看,正是陳清華和他那要搭伴同行的朋友。
“大少爺的面子可真夠大的哈,這一回送他回家的老師同學不少。
”劉大疤摸出老刀牌洋煙,遞一支給管家笑着說,“.....咦,後面那個誰呀?
牛二?
他怎麼也來啦?
”
管家接過洋煙,回頭凝視了一下:“好像派他和劉頭陪客人走一程吧,順便到湯湖圩辦點事。
”管家見劉大疤有些不明白,又解釋道,“哦,這牛二,許是大了兩歲,能擔點事了,現在幹保甲隊,大少爺安排的。
”
說話間一行人就到了近前,大家寒暄一番後,陳清華從管家手裡接過包袱,挂上謝宇钲肩頭:“特派員一路走好,到了地頭,給我來封信。
”
“好的,陳兄珍重,後會有期。
”謝宇钲今天穿了一襲長衫,顯得一表人材。
昨兒,陳母讓下人給他趕制了兩套衣物,一套穿在身上,另一套和襯衣西褲一起放在小包袱裡。
謝宇钲的聲音有些激動,旁人以為他是為分别而傷感。
其實,他巴不得早點離開。
隻是剛才私下裡陳清華告訴他,說包袱裡面還有兩根金條和一百塊大洋,他以路上不太平為由推辭,差點兒惹得陳清華發脾氣。
這樣的盛情,謝宇钲内心甚為不安。
本想在臨别時告訴陳清華,如今日本正在加快侵華步伐,中日之間馬上就會爆發戰争。
在這個骨節眼上跟日本人合作,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
然而出發在即,兩人再沒了詳談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