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燈火通明,大八仙桌首席上,坐着年輕的王特派員,主位上坐着主人陳清華,作陪的有保長王家貴和幾個村老。
陳清華和王家貴殷勤地布菜勸酒,衆陪客曲意奉承,一時賓主皆歡。
酒過三巡、菜上五味,氣氛正濃時,仆人阿福進來,附在陳清華耳邊低語一番。
就見陳清華越聽眉頭鎖得越緊,看着王钲張了張嘴,似是有話想說卻又不便開口,顯得左右為難。
這時一個村老正向王钲敬酒,王钲見狀示意暫停,然後轉向陳清華,笑着問:“清華兄,這是怎麼啦?
”
陳清華尴尬地笑笑:“哦,是我那姑爺劉可鈞,他從祠堂領了劉大蟲出來,知道大家在這兒吃飯,說要求見特派員……,說要敬你兩杯水酒賠賠罪,你說這叫什麼事呀,大家這酒喝的好好的……”陳清華邊說邊站起身拉開椅子,“沒事,大家繼續喝,我出去一下,就說特派員這會兒沒時間,讓他直接回去算了。
”
“喲,這姓劉的,不曉得這席上不待見他麼?
這臉皮,夠厚的啊。
”那向王钲敬酒的村老心下不快,揶揄道。
王家貴瞥了王钲一眼,撇嘴道:“對呀,讓他回去罷,省得敗大家的興。
”
王钲心念電轉:按常理說,這錢花了災消了,領了人,不是該馬上回去麼?
明知道不受待見,還厚着臉皮硬生生要擠進來……圖什麼呢?
看來這個劉二爺不簡單哪……,這尴尬歸尴尬,如果自己堅持不見,不免讓同桌的衆人生疑。
并且,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王钲堅信與其讓人在暗地裡耍什麼妖蛾子,還不如讓人在明面上擺好車馬當面鑼對面鼓的好……想到這兒,他輕描淡寫地笑道:
“清華兄,按我們那的規矩,這個時候來蹭席面,一般都準備好了來買單的……,既然他執意要進來,就讓他進來罷,好歹是親戚。
”待陳清華應了出去,他轉向對面的村老,重新端起碗,“這位老伯,咱們剛才那盅酒還沒喝呢,來,我敬你。
祝你長命百歲。
”
那村老忙不疊端起酒碗,眉花眼笑:“特派員不但正直清廉,還尊老愛幼,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好官呀……這一盅小老祝你前程萬裡!
來,喝。
”
王家貴眼前浮現起閣樓上的一幕,不由苦笑:眼前這官兒正直或許是有一些,清廉卻未必……正這樣想着,這時候就聽對面的年輕人笑道:“老先生過獎了。
個人認為,當官不與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王家貴心下歎了口氣,暗道:這特派員隻說自己當官‘為民作主’,并不接村老‘清廉’的茬,倒是個明人不說暗話的主。
唉,這天下的官,要是都能這樣,也不錯了。
說話之間,陳清華領了個穿綢衫的胖子進來,這胖子一進門就摘下禮帽,對衆人點頭哈腰,連連問好,連替他接過禮帽的阿福也受了他一躬。
王钲覺得劉大蟲跟他爹劉可鈞簡直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隻不過,他爹劉可鈞更喜感些,隻見燈火下體形肥碩的他不停地作揖打拱,好像一頭動作笨拙讨喜的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