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宇钲向快步攀上來的俏飛燕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俏掌盤,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它的家就在對面,還不允許人家跟家裡打聲招呼呀?
”
她的神情,說明了哨探的情況非常理想。
嗯,是的,眼下這駱家一派祥和,毫無防備,确實大有可乘之機。
按說,事情正在朝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謝宇钲應該高興才是,所謂算無遺策,不外如是。
然而,他此時心裡不但毫無欣喜之意,反而升起一團濃重的憂慮,并有愈來愈嚴重的趨勢。
“喲,想不到魚兒還通馬性,那你曉得它在這冷水坑,過得有多憋屈嗎?
滿村子都是稻田,連采口青,都得招人罵。
”
俏飛燕說着,輕聲笑了。
山風呼嘯,兩人的對答,在呼嘯的山風中有些恍惚。
說話之間,一行人來到大杉樹下,俏飛燕驚喜地來到棗紅馬前,伸手去撫馬兒的頸鬃。
馬兒膘肥體壯,毛色油光水滑,在南方來說已是難得一見的好馬。
有些怕生,隻見它掙着缰繩,躲閃着她的手,不住地拿大大的眼睛瞅她。
“這駱家,有能人呀,把馬兒侍候得這麼精神。
嗳,别亂動……”
俏飛燕輕輕牽着辔頭,微微仰着頭,伸手去量馬頭,贊歎不已,“喲,這麼高。
回頭……搬到寨子裡去住,山後那個大草甸子,夠你們撒歡打滾的。
”
老哈慢了她半個身位,他見謝宇钲問詢的目光看向自己,輕聲地笑道:
“别這樣看我,謝先生。
”
說着,他走近前來,揚起了左手,将一束樹枝遞過來,“來,嘗嘗。
今兒這冷水坑,可算是來對了。
别的不說,駱三哥家這樹水楊梅,可甜啰,直甜到心裡去。
來,嘗嘗。
”
也就到這時,謝宇钲才注意到,這是一叢楊梅。
青綠得發亮的枝葉間,綴着一粒粒紅彤彤的楊梅果實,斜照過來的陽光,照得果實上的嫩蕾兒晶瑩剔亮,好像由殷紅的水晶雕刻而成,一顆顆分外醒目。
令人不禁口舌生津,垂涎三尺。
但謝宇钲見老哈回避自己關心的問題,他心裡的憂慮愈發濃重。
他不由得伸手撥開楊梅枝桠,定定地看着老哈,不依不饒:“你、你們……把人怎麼樣啦?
”
其實,那個團丁的個人生死,謝宇钲并不是很在乎。
他心裡也清楚,駱家這樣作惡多端的家族,長期以來,手頭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無辜的人命鮮皿。
他們家人中,或也能出一兩個鳳毛麟角的好人。
可他家的團丁,作為平日行兇作惡的鷹犬和工具,是絕無可能置身事外的。
看那個團丁一心護主的樣子,平時怕更是駱家的一把好刀。
這樣的人,要真較起真來,怕沒幾個是冤枉的。
何況,糾雲寨裡挂的,可是土匪的号。
謝宇钲在乎的是,有自己在場的情況下,糾雲寨這幫土匪們,是否仍會不分會青紅皂白地濫殺。
這将直接決定他接下來的選擇,是去是留,取決于自己能否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他們。
眼下的糾雲寨,無疑恰值危難之際,也正是謝宇钲的幹預,事情才峰回路轉。
如果在這樣的情形下,糾雲寨上上下下,對自己的勸導仍然選擇無視的話。
那麼,繼續留下來,那也是毫無意義的。
“……”面對謝宇钲的注視,老哈的笑容陡然停了,紫膛臉讪然抽搐了幾下,目光移開,瞟了瞟幾步外的俏飛燕,見她仍在打量馬匹,無心他顧,他隻好回轉頭來,靜望着謝宇钲,嗫嚅道:“遭、遭了點罪,不過,好在沒大礙,還囫囫囵囵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