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宇钲這一番話,頗令人意外。
晚清以來,不管是西洋人,還是東洋人,都是國人的太上皇。
他們的炮艦沿着長江遊弋,租界開到九江漢口……哪怕進入民國,列強要鲸吞瓜分華夏的傳言,也從來沒有斷絕過……莫非,現如今的東洋人……終于忍不住要動手了麼?
“魚、魚兒,要依你說,這東洋鬼子,最多兩年多些時間,就要打到我們龍泉縣來,那麼,你們南京呢,南京隻怕也是守不住了。
如果南京守不住,那我們還去那做什麼?
”俏飛燕撲閃着一雙大眼睛,有些遲疑地問。
“嗨,兩年順風順水的時間,可以做好多事呢!
比如說,我隻要再讀兩年,就可以大學畢業了。
”
“原來你是大學生?
嗯,魚、魚兒,你們南京的學堂,收不收外地學生呀?
”
她的神情裡有期盼,也有擔心。
謝宇钲堅實地說:“收!
怎麼不收?
南京的學堂,收的是天下的學生。
”瞥了她一眼,含笑問道,“怎麼,俏掌盤也想讀書?
”
就見俏飛燕臉上有些讪然:“我?
我早打消這念頭了。
我說的是婷丫頭、虎子和盧清,他們……他們正是讀書的年紀。
”停了停,她又試探着望過來,“魚兒,你說,像我這樣,還能再去讀書麼?
”
“能!
這有什麼不能的?
你看我……不也這麼大了麼,不一樣還在讀書!
”
謝宇钲一擺手,不以為然地道,
“婷丫頭和虎子,可以讀小學學堂。
盧清和你,可能麻煩一些。
嗯,我可以抽時間先給你們補一段時間基礎,然後就趕鴨子上架,直接讀中學學堂……那兒可是我的地盤,這點兒小事辦不好,那多沒面子!
”
謝宇钲一副理所當然、老氣橫秋的樣兒,環顧着衆人,轉到朱得水面上,“朱先生,你也一起去南京吧,我給你張羅一家國術社,到時候廣收門徒,傳授奇技,讓颠撲門發揚光大……”
朱得水聞言一樂:“哈,能把武館開到京城去,那可太好了!
”偏頭看了看旁邊正在誦經的靜宜師太,笑道,“好徒兒,那我和你師娘都跟你一起去,沒收入之前,那可得先在你那兒吃住!
哈哈。
你可不許半路撂挑子啊。
”
“沒問題,我說了,那兒可是我的地盤!
”謝宇钲也笑了。
衆人會意之下,無不莞爾。
就連閉目誦經的靜宜師太,聞言也微微顫栗一下。
謝宇钲轉向九哥:“九哥,咱們到南京去,我們大家合夥,開個大商鋪,由你來當大掌櫃,怎麼樣?
”
“我麼?
我去哪都成!
”面黃肌瘦的九哥嘴角牽動,勉強笑了笑,目光看向俏飛燕和盧清,“就看十六妹和清兒去哪,他們去哪我去哪!
”
謝宇钲大手一揮,大包大攬地道:“那敢情好呀。
大家一起去呗……隻要願意去的,我都包安排包分配,讀書的讀書,做生意的做生意,保證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
在他的再三煽動下,衆人顯然都動心了,臉上滿是向往之色。
但桌前的盧婷和虎子卻一副欲言又止模樣,他便伸手摸了摸他們的腦袋,“怎麼,你倆個小家夥,有不同意見哪?
有什麼話就說出來!
婷丫頭你先說!
”
盧婷擡頭小嘴撅起:“謝大哥,南京肯定比山裡好玩。
要我去南京讀書,也不是不行。
嗯,我就想問呐,認不出字,犯了事兒,你們南京的先生,打不打手心?
”
這段時間以來,她見謝宇钲又能識字,又能帶兵打仗,心裡十分羨慕。
又聽謝宇钲說,他的本事大都是在學堂裡學的,驚奇于上學竟然有這麼大的好處,便也想去上學。
隻是,平常聽多了先生打手闆的故事,心裡總不免有些害怕。
謝宇钲笑道:“認不出字,犯了事兒,手闆肯定是要打的,無規矩不成方圓嘛……不過,我們婷丫頭這麼聰明,這麼能幹,先生們喜歡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打你手闆呢?
要是你聽話,夠乖巧,鬧不好還要選你當個班長呢。
”
“班長?
那是什麼官?
”盧婷眨了眨烏溜溜的眼珠兒。
“班長呀,那可不小。
能管幾十号人呐!
這樣說吧,除了先生,就數你最大。
明白了嗎?
”
“真的嗎?
”盧婷滿臉驚喜,“那、那我要去南京……”
說着,她激動起來,掙起身,伸出手,奪的一聲,在旁邊虎子頭上一記爆栗,“虎子,你也去。
到了南京,我就不打你了。
我們一起打人家去。
聽到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