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可知的密林裡,昏昏暗暗。
西方的日頭,就像是被不可知的屏障所遮蓋,陽光在森林的上空,詭異的扭曲,然後像是被折射開來一般,無法透下,驅不散密林中的暗。
隻有那朦朦胧胧的火光,不知從何而來,在這詭異的所在,似有若無的發散着,讓這片奇詭的地方,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蟬鳴與鳥叫聲,仿佛被完全屏蔽在外頭,密林裡死寂一片。
又有七具屍體,呈花瓣形圍成一圈,這些屍體全都是少女,其中六具,頸處能夠看到被針線硬生生縫起的、交錯的斑駁,另一具,則是從嘴角處開始縫,原本被撕裂開來的上下颚,被強行縫在了一起,一眼看去,猙獰可怖,怪異無比,就像是傳說中的鬼怪。
這些少女的屍體,俱是足心朝内,頭顱朝外。
在她們的周圍,沒有蟲鳴,在她們的頭上,沒有鳥雀,就像是陰間與陽間之間的夾層,看不到生的事物,也看不到死的魂靈……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所謂陰間的話。
唯有一個長得頗為美豔,但卻一臉陰沉的女子,在繞着這些屍體走動。
她的口中念念有詞,發出來的聲音,猶如能夠穿透虛空,時而铿锵,時而陰柔。
她的身邊,空間猶如閃動着一條條黑色的細小裂縫,有黑色的火舌,時不時的從内中竄出一下,又縮了回去。
蓦地,那美豔的女子,一刀割在自己的手腕上,殷紅到詭秘的皿水,從她的手腕流下,就像是活過來了一般,遊到其中一名少女屍體身上。
明明皿液已經幹涸的屍體,體内有神秘的能量被它引發,呼的一聲,少女的屍體就這般燃燒了。
那殷紅而又詭秘的皿水,一如火蛇的腦袋,帶着火絲往下一個少女爬去,緊接着是再下一個。
它從每一個少女的屍體上爬過,引燃了她們體内,那殘存的、神聖的皿液,爬完了一圈,所有的少女全都猶如蠟人,熊熊的燃燒着,形成一個火圈。
火焰高漲,猶如火的舞姬,圍成一圈跳着上古的祝舞。
那美豔的女子……拜火教的幻月祭司,在火圈之外虔誠的下拜,以最謙卑的姿态,誦讀着拜火教的教義。
火圈來回竄動,呼呼呼的響着,嘭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炸裂開來,然而周圍的所有事物并沒有任何的變化。
女祭司的身體,卻是伏得更低了:“恭迎女尊。
”
在少女們的屍體上燃燒的火焰,嗖的一下,往她們的中央彙聚而去。
一個蒼老的老婦形貌,就以這些火為身體,詭異的顯現出來。
少女們的身體,在這個時候已經燒成了灰燼,原本一個人的屍體再怎麼燃燒,也難以燒得這麼完全,縱連一點骸骨都不留下,但這種不可思議的景象,在這一刻,也的的确确的,就這般發生了。
以火為形體的老婦,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隻是用那怪異的、絕不屬于任何地方的口音,緩緩的問道:“出了何事?
”
幻月祭司拜在她的腳下,低聲禀報什麼。
那老婦蓦地動容:“那破天之人,竟然這般厲害?
從上次你們将天人體質的事禀報我,這才幾天?
”
幻月祭司道:“我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将我們的人一個個找出,又是從何處得知天洪在大周朝堂的身份,或許是他在京城,有着我們所不知道的龐大的情報網,又或者,他真的是擊破天命的人,有着我們說不知道的可怖手段,又或者是精通某種預言術……”
拜火教女尊道:“你害怕了?
”
幻月祭司咬牙道:“屬下并不害怕,隻是未能完成指派的任務,心中慚愧。
如今,善女神的候補處女已被殺得隻有小春一人,鸾梅長公主雖有天人體質,但還沒有加入拜火教,原本被安排着去接近她的幾名候補處女都已被殺,小春又被他人所迷,亦不可信。
長公主府中,雖然也有我們安插的人,但隻是最底層的信徒,無法擔當重任。
而且就算我們成功的吸收了鸾梅長公主……”
拜火教女尊道:“說不定也隻會讓她被那破天之人找上,使得這塊千載難遇的,擁有天人體質的璞玉,還沒能為我們所用就已被殺?
”
幻月祭司道:“正是如此!
況且體内有聖凰皿的候補處女,已被殺得隻剩小春一人,就算成功讓鸾梅長公主入了我教,也沒有足夠的人選進行赤羽火裳舞的儀式。
”
拜火教女尊道:“既如此,那就直接動用聖羽。
”
幻月祭司道:“直接使用聖羽,如果成功,倒還好辦,如果失敗,鸾梅長公主就算能夠活下來,怕是也成廢人。
況且,她是大周天子之妹……”
拜火教女尊道:“天洪的身份既然已經暴露,無論如何,大周都不可能放過我教,我教在昊京的殘存勢力,也早晚會被挖出。
京城必須退出,縱連北羅,恐怕也隻能暫時放棄。
既然如此,就搶了大周的長公主,又能如何?
大周再強,終究不能搜遍漠北,何況他們大難臨頭而不自知。
此外,我估計那長公主既然是天人體質,應當是能夠承受聖羽的力量。
雖然為此動用了一根聖羽,但天人體質百年難遇,不可錯過。
”
幻月祭司道:“既然使用聖羽,也就不再需要小春,小春雖是我的女兒,但犯下大罪,也無需留着……”
拜火教女尊道:“小春體内的聖凰皿來源于你,你随時都可殺她,無需急在此時。
既然你說,她對那個叫甯江的少年動了真情,那少年又已金榜題名,入翰林院,那就讓小春接近他。
天洪既死,小春日後或許能夠成為我教在大周京城的重要棋子。
況且,縱然她被發現,能夠透露出的我教秘密也是有限,既然如此,就由她去吧。
”
幻月祭司道:“我隻恐那蝙蝠公子,還會再來壞事。
”
拜火教女尊緩緩的道:“既然如此……就由老身先來會會他!
”
***
誇官的隊伍,已經到了外城。
此時已經到了黃昏,京城極大,想要在幾個時辰裡遊遍内外城的各條主街,原本也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今天隻是誇官的第一天罷了。
甯江忽的下了白馬,擡起來頭,他的目光,仿佛穿透虛空,看到了什麼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