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要在曹剀定和趙宏兩人面前裝昏,幾無可能,但是甯江必須要試。
他閉上眼睛,默查自身。
在他上一世中,五十六年後,于泰山之巅一劍破乾坤,穿越時空黑洞,在這過程中,他辛辛苦苦修煉出的仙體徹底崩壞,因此,回到這個時間點的,隻是他的魂魄。
他現在的這個身體,還隻是他弱冠之年,還沒有開始接觸武道時的、普通少年的身體。
此外,在以破乾坤穿越時空黑洞的過程中,他好不容易修出的“陽神”,也不斷削弱,被打回原形。
這個世界,有儒道,有武道。
儒道為聖人之道,武道為江湖之道。
聖人之道也好,江湖之道也好,都已經形成了完整的體系,但是“仙道”,他很可能是自古以來,唯一成功的一個。
如果不是要回到這個時間點救妹妹,可以說,他已經能夠禦氣淩虛,随随便便活上大幾百甚至上千年,而這是其他人所做不到的。
“仙道”,不但要練體,更要煉魄,内外兼修,水火交融,視性命為圭火,視身體為烘爐。
而這個世界的武道,隻知道練體,不知道煉魄,形體一旦煉到極緻,武道就到了頭。
至于儒道,更不用說,雖然是聖人大道,儒術獨尊,但其實根本不是自己練出,而是靠着眉心印府與文帝星“天人感應”,借用聖人之力,也正因此,幾年後,當藏于地底深處的元魔皇聚無窮惡氣,一擊擊潰文帝星後,天下儒者文氣盡失,面對着北方蠻族的滾滾鐵騎和西嶺苗族的趁亂崛起,全成了百無一用的書生。
甯江在上一世中,收集無數旁門秘術,去蕪存菁,不斷推敲嘗試,終于成功的修成“陽神”。
而在事後,他将自己的修煉過程進行總結歸納,将煉魄的過程分成金魄、火魂、靈神、陰神、陽神五個階段。
隻是現在,在劍破乾坤,不顧一切的跳入虛空的過程中,他本命陽神的修為不斷的被打散,先是被打回了陰神,緊接着又被打回了靈神、火魂,直到最後,連地仙之體都徹底崩潰,才護得一縷金魄成功重生。
回想一下在時空黑洞中的兇險,他依舊有些後怕,僅僅差了一點,他便要萬劫不複,同時他更是知道,再來一次,他絕沒有這般幸運。
而現在,雖然他辛苦修出的陽神,已經被打回了幾乎是煉魄最初級的“金魄”,但比起一般武者根本沒有嘗試着修煉過的普通魂魄,依舊要強大許多。
他閉上眼睛,屏息靜氣,意識不斷的沉靜,魂魄慢慢的上浮、上浮……
甯小夢看到縣老爺和趙捕頭帶人往哥哥的院子走去,整個小臉蛋都吓得白了。
如果他們發現哥哥早已經醒過來了怎麼辦?
如果他們發現是哥哥殺了葵兒怎麼辦?
她想要站起來跟上去,卻是雙腿發軟,雖然被老婆子攙扶着,卻是連走都走不了兩步,隻能嗚嗚嗚的哭着,一心想着,如果被發現了,自己無論如何要幫哥哥承擔下來,就說葵兒是她殺的,至于他們信不信,她已經管不得了。
其他人見小姐兒吓成這個樣子,更是覺得她分外可憐,白天兄長被人推下了湖,能不能醒過來都還不知道,晚上貼身的丫鬟就被人害了。
一些心軟的姑婆過來幫忙扶她,另一些人則跟着縣老爺,前往甯府少主的院中看熱鬧。
衆人簇擁着縣老爺進入甯家少主屋内,隻見甯府少主果然正躺在床上。
知縣曹剀定往捕頭看了一眼,捕頭趙宏會意,上去将手搭在床上少年的腕脈上,過了一會兒,低聲說道:“氣脈低緩虛弱,心跳放慢,的确是在昏睡之中。
”
一個人,隻要是醒着,哪怕是躺着不動,心跳的節奏與氣脈的流動都會加快許多,昏迷中的氣息與清醒時的氣息是完全不同的,這一點,練過武的趙宏自然深知。
曹剀定踏前兩步,印府文氣化作官威,朝床上少年喝道:“甯江?
!
”再喝一聲:“甯江?
!
”官威化作無形氣勢,朝床上的少年卷去。
在他的官威之下,普通人莫說醒着,哪怕是還在睡着,都會被他驚醒,然而床上的少年卻是動也未動,顯然不是“沉睡”而是昏迷。
曹剀定白天是看着這少年落水昏厥的,以這少年的體質,到現在都還在昏迷之中,自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經過身為武者的趙宏的檢查,又在自己的官威下昏睡,看來這少年果然是昏迷未醒。
曹剀定冷哼一聲,轉身負手而去,渾不知在天花闆上,甯江的魂體正在看着他。
此刻的甯江,金魄出竅,床上的身體隻相當于一個植物人,莫說隻是一個區區舉人的曹剀定叫不醒,就算是文聖孔夫子來了也叫不醒。
除非用上西嶺苗人的招魂之術,那也得招魂的妖術師足夠強大,畢竟他的“金魄”,要比普通人的魂魄強韌許多。
當然,這并不是說舉人的文氣太弱,隻不過是術業有專攻,招魂可不是“敬鬼神而遠之”的儒家的強項。
曹剀定踏出院子,來到花圃處,揮揮手,讓人先把周圍其他人驅開,把甯濟叫來。
甯濟小跑到他的面前,急急拜道:“大人,小兒肯定是冤枉的,這中間肯定有其他隐情。
”
曹剀定冷然道:“有何隐情?
”
甯濟支支吾吾的,卻是答不上來。
曹剀定冷哼一聲,甯江昏厥未醒,全無嫌疑,甯小夢不過是個柔弱女孩,想要誣作是她殺的也沒有人信,何況死的還是她的貼身丫鬟,其他下人又都可以互相作證不在現場,他就算想抓個人來幫甯濟栽贓都做不到,更何況甯一誠可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被人光着身子從床上揪出,想賴都賴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