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臣下意識的眯了一下眼,也正是這一下眯眼要了他的性命,按理說以他的武功,這個距離城牆上射下來的暗箭已然是強弩之末,他單手就能抓住的,但稍一分神,那支箭已經到了面前。
劉骁也不知道自己能一箭命中,他竭盡所能的發出這一箭,能射在汪德臣身邊的草地上就很滿足了,萬萬沒想到,這一箭竟然飛出去三百米遠還能紮在汪德臣面孔上。
汪德臣全身重甲,手上都戴着鐵網,唯獨面甲沒遮上,小小的大意導緻重大損傷,這支箭雖然已經力竭,還是紮在他人中上,撞碎了上門牙,汪德臣就覺得臉被人用棍子搗了一下,緊跟着暈暈乎乎,他試圖用力拉住缰繩,還是失敗了,從馬上滾落下來。
釣魚城下,依然萬籁俱寂,兩軍近萬名将士都沒預料到這種局面的發生,一陣風吹過,風卷大旗獵獵作響,汪德臣胯下戰馬有靈性,猛然擡起前蹄嘶鳴不止,緊跟着城頭上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
剛才那一幕大家可都看見了,那支箭是伴着陽光落在汪德臣頭上的,這說明什麼,說明大宋有蒼天護佑,有白龍王親自保護,必勝無疑。
蒙古軍方面,軍陣内嗡嗡作響,一群親衛上前将受傷的汪德臣救了回來,主将落馬,昏迷不醒,這仗沒法打了,在這兒列陣的主要是漢軍和新附軍,戰鬥意志本來就不強烈,此時每個人心裡都在打退堂鼓。
王堅見士氣可用,當即下令,擂鼓,出城!
鎮西門城門打開,士氣高昂的軍士們魚貫而出,并沒有一窩蜂的殺上去,而是列陣徐徐推進,城上的八牛弩和抛石機開始發射,以火力掩護己方軍隊,蒙軍想走也走不成,背後有江水阻攔,隻能背水一戰。
這是劉骁人生第一次見識真正的戰争,而且是殘酷至極的冷兵器時代的戰争,當他站在城頭上的時候,又不免大為失望,因為眼前的戰争和想象中的,确切地說是影視劇中描繪的古代戰争大相徑庭。
沒有大将單挑,沒有捉對厮殺,冷兵器作戰靠的是集體的力量,而不是個體的強悍,雖然後者有時候是可以創造奇迹的,部隊以數十人或數百人為一個單位,朝同樣抱團的敵人發射箭矢,宋軍和蒙古軍的盔甲相似,兵器也差不多,接戰以弓弩為主,尤其是勁弩,可以破甲,打開缺口之後,就沖上去用長斧重錘猛砸,一會兒劉骁就不忍再看,因為江水都被染紅了。
這是一場絕對的勝利,蒙古軍無心戀戰,後隊變前隊,蒙古人色目人等高級将領第一批就護送着汪德臣乘船返回嘉陵江西岸,留在這邊拖住宋軍的都是投降時間不長的南方士兵,毫無戰鬥意志可言,一觸即潰,岸邊跪了幾畝地的人,宋軍趁勢掩殺到江邊,被船上的蒙古軍一陣強弩硬弓射回來才罷休。
此役斬首百餘,俘虜千人,繳獲兵器铠甲無數,宋軍立刻打掃戰場,将屍首歸攏焚燒,降兵脫下铠甲,甄别後一部分斬首,一部分充當苦役,一部分編入軍隊,劉骁就坐在鎮西門上觀看着,皿腥的一幕幕讓他閉上眼睛不忍看。
王堅特地傳令下去,俘虜身上的财物全部上繳,私藏者殺無赦,宋軍将俘虜們剝的隻剩貼身衣物,身上的細軟财貨收繳了一大堆。
南人組成的新附軍是蒙古軍序列中最低等的,就是拿來當炮灰用的,主要功能不是作戰,而是消耗對方的炮石箭矢,這些人朝不保夕,出戰之後不曉得能不能活着回去,所以都把細軟帶在身上,他們的私人财物肯定沒法和高等級的蒙古軍相比,但好歹也有一些值錢的玩意。
劉骁面前擺了一堆所謂值錢的玩意,銅錢鐵錢居多,金钗玉佩銀器也不少,但一千個新附軍俘虜身上的錢都沒有一個蒙古軍官多,宋軍從一個戰死的蒙古百戶身上搜出大疊的金葉子,簡直像一本厚厚的小冊子,沉甸甸的非常趁手。
“恭喜龍王殿下,一箭定勝負。
”王堅起身,一躬到底。
“哪裡哪裡,這是破風的功勞。
”劉骁謙虛道,“如果将軍來射,恐怕戰果更大,要不這樣,這張弓我就賣給你。
”
王堅沉吟着,竟然沒有立刻答應。
劉骁眼睛盯着金葉子說:“一張不夠的話,你可以訂購,隻要錢,不,金子到位,我能保障給釣魚城每個士兵配一張破風。
”
王堅苦笑,他何嘗不愛這張神弓,但是他作為統兵大将有自己的考量,破風雖好,太過昂貴不說,發射過程也過于繁瑣,并不适合大規模裝備,普通弓箭手還是使用簡單廉價的弓弩,性價比最高。
但白龍王使用的箭矢确實妙的很,箭杆輕且直,箭镞威力大,功能多,如果價錢合理的話,真想買個幾十萬支。
“這些錢,不知道能買多少神箭?
”王堅問道。
“量上去了價格就便宜。
”劉骁将一大疊金葉子笑納,又收攏了一批金銀玉器,連銅錢鐵錢都挑好的拿了一些,他向王堅說明,這些一部分算上次八千斤粗鹽的價款,一部分算買箭的預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