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骁不想騙人,一般的伎倆騙不了賈似道,從身上搓個泥丸子騙人說是仙丹的戲碼隻能出現在神話故事裡,賈似道這幾十年來沒少尋找靈丹妙藥,絕世高人,騙子見的多了,拿不出系統性的證據,是無法讓他相信的。
于是劉骁利用現有的知識對其進行了一番科普,人是不能逆生長的,返老還童那是做夢,不然曆史上那些掌握更多資源的帝王豈不是個個都能長生了,延年益壽倒是有可能。
也就是說,仙法屬實沒有,但技術可以有。
這話說的在理,賈似道也思考過這個問題,自古以來就沒聽說過哪個皇帝是長壽的,甚至帝王們的壽命還不如普通的富家翁活得久。
“我們的軀體是一次性的工具,是承載靈魂的殼子。
”劉骁說。
“要想把軀體用的長久,就得勤加保養,不能過度使用,任何一個器官的過度使用都會導緻提前衰竭,四肢斷了還能活命,心肝脾肺腎哪個衰竭了,軀體也就報廢了……相爺就是腎用的過度了。
”此刻劉骁化身老中醫,為賈似道解疑答惑,闡述人體奧秘。
賈似道頻頻點頭,他甚為認同這些理念,在這個連達芬奇還沒降生的時代,人類對于自身了解的很少,任何皮毛知識都能把人唬的一愣。
“可否将牲畜的腎移植到人身上?
”賈似道提出一個超級大膽的想法,這不是他的創意,而是女婿納蘭羽飛先想出來的主意,但不是移植腎,而是移植大猩猩的睾丸,據說可以讓人煥發第二春,舊貌換新顔。
劉骁大笑:“理論上不是不行,隻是技術上太難,我大宋的科技水平還沒到那個地步,需要一代代人的努力才能研究出人類之間髒器移植的技術。
”
賈似道問:“到底是幾代人?
”
劉骁說:“如果不打仗的話,幾百年就夠了,想要不打仗的話,就得把敵人全都滅了,外部的敵人滅掉,内部的敵人也滅掉,為什麼總有人想逐鹿天下,問鼎中原,無非是想當皇帝,實行新政,把皇帝變成和衍聖公一樣的牌位,從此就沒人觊觎帝位,想當宰相隻有通過競選的手段,天下不就太平了。
”
賈似道搖搖頭,又點點頭,乍聽起來這是很幼稚的想法,但是細細想來不無道理,管仲說過,利出一孔,其國無敵,出四孔者,其國必亡。
意思是國家必須采用中央集權制才能強盛,社會财富的分配隻能有一個人做主,這個人就是皇帝,正是因為皇帝成為一切的主宰者,才會有強烈的欲望争奪帝位,才會有手下黃袍加身,逼老大上位,才會有數不盡的人想稱孤道寡,面南背北。
假如這個分配财富的人不再是皇帝,變成宰相,那麼在上面還有一個虛君的框架内,争奪相位的鬥争依然皿腥慘烈,隻是限制在一定範圍内,不牽扯百姓和軍隊,那麼這種制度起碼不會造成巨大的社會動蕩,不會動辄赤地千裡,十室九空。
如今的大宋,已經做不到利出一孔,川渝鄂加上臨安,妥妥的利出四孔,走在亡國的邊緣,假如實行新政,大家輪流上位,大宋的旗幟不倒,何愁北元不滅。
賈似道是個聰明的人,忽然之間他就明白了操作系統是怎麼一回事。
所謂國家的操作系統,就是大家都相信的一套理論,如果天下億萬人都覺得皇帝就是個牌位,宰相不應該世襲,那這就是天經地義,就是絕對正确,重點就在于,如何讓天下人信服,而現在明顯無法說服天下人。
毫無疑問,這個操作系統是好東西,能保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國家穩定,科技進步,可惜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活不到技術成熟到能自由移植器官的時代。
劉骁又說道:“還有一個辦法,等相爺即将駕鶴西遊之時,把相爺的軀體冰封起來,可保不死,等到千百年後技術成熟,再将相爺請出來,把相爺的靈魂移植到新的軀體之内,不就能做到長生不老了麼。
”
賈似道似乎明白劉骁話裡話外的意思,想長生的先決條件是江山永固的國家,改朝換代,兵荒馬亂的話,後人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上一具冰封的軀體。
想江山永固,還是得變法。
“如此甚妙,隻是……容老夫想想。
”上位者是不會輕易做出承諾的,本來賈似道請劉骁來隻是簡單請教長生不老術,沒想到又繞回到變法改制上,以賈似道今日之權柄,不難辦到,但他得悠着點,得切切實實換來利益才行,不能被人紅口白牙忽悠了。
這個話題暫時終結,賈似道帶劉骁參觀府中的多寶閣,奇珍異寶琳琅滿目,絕對要比故宮博物院的藏品多,在其中劉骁見到了不少出自合川的人造珍寶,什麼祖母綠貓兒眼夜明珠之類,和春秋時期的青銅鼎享受同等待遇,多寶閣中最多的還是字畫類,清明上河圖隻能算是常規收藏品,值錢的是王羲之的幾幅墨寶。
賈似道見劉骁看的入神,介紹道:“入不得王爺的法眼,見笑了。
”
劉骁隻是感歎,這些文物如果拿到後世,怕是價值千億以上,一個人擁有如此多的權力和财富,還不滿足,還想着長命百歲,多吃多占,還有天理麼。
人類社會幾乎不存在絕對的公平,也僅僅在死亡這件事上是最公平的,不管你多有權勢能力,最終都免不了一死。
如果死亡的平衡被打破,世界将會被一幫老不死的家夥所控制,那或許才是最大的災難。
……
和甯門外,三省六部太廟五府聚集一處,文天祥就在禮部衙門辦公,自從那篇文章登報之後,似乎大家都忘記了會試結果,往日裡臨安府有未出閣女兒的人家都開始蠢蠢欲動挑女婿了,這回卻無人在意,大衆的精力都被改制變法的争論所吸引。
大宋的輿論中心不在民間市井,老百姓說啥是沒用的,而在廟堂與太學,而這兩處都是賈似道牢牢掌握的,在相爺的遙控下,禦史台谏連同太學生們都沒有太過激烈的言辭,反而正經讨論問題,這個風向讓文天祥心中有了底。
會試成績即将揭曉,先将謄抄的考卷與糊名考卷對應,查驗無誤,再揭開糊着的名字,登記成績,排列先後,入榜者登上會試榜單,第一名叫做會元,但依然不是狀元,狀元要等一個月後的殿試才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