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頓飯就該在大都城下吃了,八裡橋一戰後,元軍機動兵力大傷元氣,從此不敢野戰,隻顧死守堅城,白龍軍長驅直入,先頭部隊已經抵達大都城下。
自打蒙古人入主以來,北方承平已有數十年,百姓不知有戰事,盜匪也罕見,早年豪強建造的塢堡都拆了,在距離大都二十裡處,有個史家莊,是朝廷重臣史天澤家族的田莊,一條街加二百戶人家,形成一個小小的鎮子。
清冷的黎明,史家莊某角落,北方的茅草土屋帶個小院子,史老漢早上往爐膛裡遞一把硬柴,炊煙袅袅升起,熱氣順着磚砌的管道進入土炕,大冬天的還下雪,不燒炕真扛不冷。
現在是五更天,正是最冷的時候,史老漢準備出門拾糞,早起的老漢有糞撿,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背着糞簍子出了家門,外面白雪皚皚,他打開院子門的門闩,出門,把門帶上,回過身來,臉色大變。
一條街的屋檐下,睡滿了人,烏泱泱得有上千人,也沒睡的,站的筆直在屋頂上放哨,手裡端着槍,看到史老漢後,居然向他打了個招呼。
史老漢驚呆了,啥時候來了一支軍隊啊,就在街上露宿,這大雪天的,把人凍壞了咋辦,這幫人是不是傻啊,放着屋子不進,放着老百姓家的熱食和娘們不用,當手裡的家夥是燒火棍啊。
旋即他猛醒,這尼瑪奏不是朝廷的軍隊,朝廷對待老百姓那真是當牲口一般,予取予奪,毫無人性,這應該是傳說中的嶽家軍吧,凍死都不拆屋的嶽家軍。
史老漢也顧不上拾糞了,忙不疊的直奔莊主家而去,史家莊的掌門人叫史構,是史天澤最沒出息的小兒子,沒什麼官職在身,隻能在家鄉當個太平地主,但對于史老漢來說依然是天一般的存在。
軍隊半夜進莊,史構自然是知道的,因為白龍軍不進百姓門,對豪強地主可不客氣,他家半夜就被人造訪了,但沒收繳壯丁的武器,也沒對史構如何,隻是給他講清楚當下形勢。
王師已經打到大都城下,其他的你掂量着辦吧。
那軍官對史構說:“史老爺若是識時務,就還能做老爺,若是玩花樣,與王師為敵,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後河北就沒有姓史的了。
”
史構自然是諾諾連聲,但是一轉身就變了臉色,他們史家投降蒙古已經七十年,史天澤更是貴為鎮陽王,史構的兄弟們也都是大元朝的高級官員,他的命運已經和蒙古人綁在一起,他必須向大都發出警訓,已盡職責。
白龍軍早就料到這一出,史構派出的快馬剛出院子就被放倒,搜出身上的蠟丸密信後,軍方在四更時組織了一個臨時軍事法庭,以通敵罪判處史構死刑,立即執行。
史構是被斬首的,大晚上的開槍擾民,還是鬼頭刀來的利索。
死刑之外,史構的個人财産被沒收,金銀細軟字畫牲口充公,衣物被褥桌椅家具還有最大頭的糧食發放給百姓。
當史老漢來報信的時候,在史家大院裡看到更多的兵,白龍軍不是傻子,放着屋子不住,非要睡大街,隻是人太多了,史家房子睡不下而已。
天亮了,街上一片祥和景象,老百姓想跑也來不及,就看到一群陌生的軍人在掃雪,還非要給百姓家打水,更過分的是不但不搶東西,還給東西,抄家得來的浮财,就在大街上随機發放。
一番騷操作,迅速征服史家莊百姓的心。
這确實是表演,是作秀,但是誰在乎,蒙古兵連作秀都懶得做,直接就是殺,殺的赤地千裡,十室九空,差點要把中原百姓殺光,以便騰地方做牧場放養牛羊,誰好誰不好,老百姓心裡明鏡一般。
河北百姓上次看到漢家旗幟,還是三百年前,自從後晉國主石敬瑭将燕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之後,漢人就失去了對這片土地的統治,豪強大族也隻能為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效力。
北地漢兒對南邊蠻子軍隊并沒有什麼感情,也不期待王師北上,既然新的征服者來了,那就依照老經驗歸順躺平即可,隻是沒想到這回來的征服者特别的仁慈。
同樣的故事不止在史家莊上演,大都周邊的一些村落發生着酷似的一幕,豪強被誅,财産糧食被分給百姓,所謂打土豪分田地是既定方針,哪怕豪強願意配合也不行
深層次的原因是北方豪強盤根錯節,根深蒂固,若是一心想着統戰而容忍他們,大宋對北方的統治就要大打折扣,還不如趁着戰争連根拔起,斬草除根,鏟除百年毒瘤陣,能保未來百年太平。
本來有人反對,擔心豪強裹挾民衆造反,事實證明多慮了,地主豪強武裝再厲害能比怯薛還強,他們連火繩槍都沒有,拿什麼和白龍軍打,消滅你,與你無關。
強勢作風卻起到了反作用,豪強們并不以為宋軍想消滅自己,還以為這是逼降的霹靂手段,本來他們還想着首鼠兩端,做牆頭草看事态發展再選邊站,現在隻能選擇歸降。
劉骁的政策也随之調整。
數十家大族頭領冒雪來到通州,在這裡他們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就是年初時還是忽必烈重臣的郭侃。
郭家也是河北豪強之一,早先聽說他兵敗身死,沒想到是降了,人家郭老令公都降了,其他人也就沒什麼心理負擔了。
官家下旨,封郭侃為河北路制置使,但隻是一個空頭銜,得自籌錢糧軍隊。
這正是豪強們最習慣的套路,每一次不都是這麼玩的麼,他們奉郭侃為領袖,出人出馬,短短幾天就拼湊了一支數萬人的冷兵器大軍,作為白龍軍的仆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