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劉骁第一次殺人,但之前是在萬馬軍中,在袍澤們的簇擁配合下,戰陣上堂堂正正的殺敵,但這次是私下械鬥,喋皿五步,性質完全不同。
對方是什麼人特很清楚,楊鎮嘛,曆史上的驸馬都尉,外戚中的青年翹楚,這樣的人物,竟然被自己一刀宰了,這麻煩惹大了。
沒人會在乎是不是楊鎮先動手,是不是差點把劉骁殺了,是不是正當防衛,他們隻在意誰死了,誰沒死。
劉骁告誡自己,千萬不能慫,慫了的後果就是直接被現場這些人當場殺了,他慢慢舉起刀,指着那一衆人等道:“還有誰?
”
沒人敢上,剛才的一幕他們看的真切,楊鎮兩刀都沒殺死白龍,這說明人家有龍鱗護體啊。
慧娘跑過來,将挂着槍套的皮帶系在劉骁腰間。
這回劉骁底氣更足了,聲音也愈加洪亮起來,再次喝道:“還有誰!
”
緊張的氣氛在蔓延,在馬匹都倒退了幾步,刨着蹄子嘶鳴起來。
楊鎮的軀體還坐在地上,皿浸濕了地面,腦袋歪斜,兩眼睜着,直勾勾看向謝堂。
謝堂有些慌,這全是他慫恿的結果,從一開始謝堂就沒安好心,他對合川白龍既鄙視又憎恨,對謝堂則是小小的妒忌,憑什麼這小子能尚公主,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在暗戳戳的把事情搞大,越大越亂越好。
但他萬萬也沒想到能亂到這個程度,在他的劇本裡,應該是楊鎮怒殺合川白龍,引發朝廷鬥争,太學生群情激奮,官家治罪下來,楊鎮的驸馬都尉飛了,在家閉門思過,這樣自己就滿意了。
可是現如今,死的是楊鎮,這上哪兒說理去。
嶽飛都不敢造反,你一個合川六品小官就敢在臨安殺驸馬,反了反了。
謝堂不可能将劉骁扭送臨安府,他也不能扭頭就走,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至少得把楊鎮的屍首收斂了。
氣氛有些尴尬,劉骁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看到公主就放心了,起碼有公主幫自己作證,确實是反抗中的誤殺。
劉骁走到公主身邊關切道:“沒吓着你吧,胖丫。
”
胖丫嘴一扁就哭了。
其實劉骁低估了古代人對于皿腥場面的免疫力,事實上古人的生活環境和文化氛圍都決定對生死,對殺戮看的很淡,公主雖小,也不例外。
楊鎮被殺了,她一點都不心疼,相反還很開心哩。
本來這是一個天大的難題,想讓父皇母後收回成命基本不可能,楊鎮就是妥妥的驸馬了,自己就要嫁給一個不喜歡甚至讨厭的人,現在可好,一刀搞定,永絕後患。
公主甚至覺得劉骁是故意扮豬吃老虎,引楊鎮先動手,再一擊反殺,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這呆子心裡有我。
想到這個,公主心裡甜蜜蜜的。
白檸可不像公主這樣傻白甜幼稚,她明白這一場災禍在所難免,眼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楊家的下人在收斂屍首,把楊鎮的頭用布包起來,待會兒送到臨安府就報案,一切按照法律程序走。
“諸位,你們都看見了,是楊鎮先動的手,到了大堂之上,休要颠倒是非。
”白檸高聲提醒,但沒人搭理她。
一行人收斂了屍體絕塵而去,劉骁也當機立斷,現在立刻馬上跑路,他不能留下來打一個沒希望赢的官司,哪怕公主站在自己這邊,公主自身沒有權力,她的依仗是官家,而在這件事上,官家再寵女兒也沒用。
楊家本就勢大,又死了人,沒理都變有理,不走還等着包青天麼。
“事不宜遲,白司苑,咱們走,公主,保重。
”劉骁一抱拳,轉身上了馬車,取了對講機和王洛嘉聯系。
跑得了和尚,也得跑得了廟,等謝堂等人報了官再走就來不及了,這個時間差能決定生死。
王洛嘉接到這個突發消息後,沒有責怪劉骁,立刻制定方案,兵分兩路走,一路讓馬伯求帶隊走水路運河,迷惑官方追兵,自己帶着黃金去錢塘江邊,乘海船走海路去松江府,再換内河船回合川。
本來是執手相看淚眼的纏綿别離,因為楊鎮不合時宜的介入,變成了倉皇的跑路,白檸不用招呼就爬上了馬車,沖公主揮手,視線中的姐妹越來越遠,車簾終于放下,車輪在蘇公堤上急速轉動着,車廂在微微颠簸,白檸看着眼前的男人,明白往後餘生,都會和他在一起了。
白檸知道公裡的規矩,也知道謝堂楊鎮家的能量,他們不敢跟蹤公主,卻有能耐追查自己的下落,這兩人是追自己來的,也就是說,白龍是為自己殺的人。
對一個女人來說,當有一個男人願意為她殺人,而且殺的是位高權重的人,那這個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他浪迹天涯了。
“咱們去哪?
”白檸問道,不知不覺就用了咱們的稱謂。
“去江邊,坐海船走。
”劉骁說。
“去扶餘國嗎?
”白檸沒過腦子,她心裡裝的都是天涯海角。
“去浦東。
”劉骁說。
“浦東是哪裡?
”白檸博覽群書,還真沒聽過這個地名。
“浦東就是上海。
”劉骁說,“白日依山盡,長江入海流,上海就是百川東到海的地方。
”
這句話說的太流暢,以至于白檸都沒聽出哪裡不對,她隻聽到奔放的情懷,浪漫的旅程,未來可期,金絲雀籠中鳥終于要翺翔天際了。
事發突然,但王洛嘉帶領的團隊還是保持了極高的效率,用最短的時間收拾好行李,兵分兩路奔赴碼頭。
她這幾天可沒閑着,臨安城裡裡外外轉了個遍,不同于劉骁的是,王洛嘉更看重的是考古研究價值,她的無人機把臨安城全景都拍了幾千張,地理地形摸的透徹無比。
錢塘江上有碼頭,停泊的都是各國來的海船,還有市舶司,相當于海關機構,海船運載來的貨物要經市舶司查驗收取關稅,出口的貨物也要經市舶司查驗,禁止夾帶馬匹、軍械,金銀銅錢和女人出境,但這都是形同虛設,走私這種事情,自古以來就禁絕不住。
張樞也起到很大的作用,他現在完全站在師父這邊,當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摘也摘不清楚了,不如站隊站的堅定些。
劉骁帶來的大批貨物還沒來得及出手,就全部交給張樞處理變賣了,光是那些珍稀寶石就價值連城,算下來張樞不但一分錢不虧,還賺了幾百萬貫。
他現在懷疑,師父不是龍神,而是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