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劉骁對這個世界的态度是置身事外的,哪怕是他傾全力幫助宋軍打敗了蒙古軍,擊殺了蒙哥汗,也未曾改變态度,戰場的屍山皿海,曆史上的帝王崩殂,那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自己隻是其中一個環節而已。
但眼下不同,劉骁已經和龍潭寨連為一體,經過長時間的相處,他和這裡的百姓朝夕相處有了感情,哪怕是貓狗養久了也會有感情,遑論是人,自己的親人受到生命威脅,讓他焦慮,讓他惶恐。
這不是科幻美劇裡的西部世界,這裡的人是活生生的真人,不是程序操作的機械人,連自己也不是什麼不死之身,刀槍無眼,挨一下也會死。
龍潭寨的實力還是太弱小了,但是發展實力需要時間,無法一蹴而就,這就像策略遊戲的開局,要麼埋頭苦幹,要麼氪金,劉骁是開了外挂的,也有能力氪金,可就算氪金,還是需要時間。
他正在發愁,答案就自動送上門了。
天亮了,城門開了,張珏以出城打柴的名義派出一個營的軍隊前來支援,沒看到土匪,隻看到三十多顆腦袋。
這些腦袋是龍潭寨斬殺土匪的戰績,是要送到釣魚城請功的。
白龍廟正殿後面的會客室裡,劉骁請張珏喝茶叙話。
對于沒能及時救援,張珏萬分慚愧,他長籲短歎,痛心疾首,不斷解釋自己的難處,兵權在文官手裡,釣魚城的性質又比較特殊,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黑夜禁止開城門是餘玠在時定下的規矩,誰也不敢違抗。
“我多次向馬大人請命,反被責罰,唉,我也是沒料到大王也在寨中,否則破着這鳥官不做,也要帶兵救駕。
”張珏如是說。
劉骁卻不以為然,他理解張珏的苦衷,南宋的武将都有一個叫做莫須有的心理陰影,嶽飛那麼大功臣說殺就殺了,還差他們麼。
劉骁摸出一枚500克的銀錠推過去說:“将軍覺得過意不去的話,不妨賣一些受潮的火藥給寨子。
”
這點權力張珏還是有的,南宋軍隊中有原始的火藥武器,正常損耗哪能避免,拿出來一些沒問題,但銀子他堅辭不受。
“又不是給你的,這是給弟兄們加餐的。
”劉骁堅持。
“那末将就卻之不恭了。
”張珏将銀錠塞進護心鏡裡,起身告辭,劉骁相送,張珏一邊走一邊抱怨,現在很不自由,這還是借着打柴的名義出來的,如果被小人背後告知馬千,少不得又是一陣訓斥。
負責奉茶的狗子看了看慧娘,慧娘微微點頭,然後狗子才跑到王洛嘉那裡,将劉骁和張珏的對話一五一十的學了過去。
劉骁送客回來,王洛嘉站在門口:“劉骁,你跟我過來一下。
”
就像是老師叫學生去辦公室談心一樣,劉骁乖乖跟着走了,别管他在這個世界是多高級的身份,在王洛嘉面前永遠是個學生,所謂一物降一物就是如此。
王洛嘉把劉骁叫到自己的西屋,讓他坐下說話。
“剛才張珏找你,你們聊的什麼?
”
這事兒無需隐瞞,劉骁将對話要點複述了一遍。
“那你怎麼看?
”王洛嘉饒有興緻。
劉骁說:“我理解他,他是武将,馬千是文官,宋朝以文馭武是老傳統了,他不能及時救援也有苦衷,這事兒要怪就怪宋朝的制度,怪馬千。
”
王洛嘉笑笑:“劉骁,你真是個孩子,思維簡單,張珏是什麼人,三四十歲的武将,打了一二十年的仗,見過多少人,帶過多少兵,人家成熟睿智的很,所有的行動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說的以文馭武沒錯,但現在是宋末,武将的話語權很大,他完全可以抗命帶兵下山,馬千也不敢把他怎麼着。
”
劉骁愕然。
王洛嘉接着說:“别以為古人都思想單純,中國人最擅長的就是人與人鬥,古代人比現代人更加精于此道,張珏不來救援,就是想讓馬千頂這個鍋,讓你恨馬千,他好從中得利。
”
劉骁喃喃自語:“這樣啊。
”
仔細想還真是這麼回事,這一個個的全是人精啊。
王洛嘉又說:“玩心眼你玩不過他們,不過也無妨,七竅玲珑心也無法對抗真正的實力,人家四五十歲的官員為什麼尊重你一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子,還不是因為你有實力,你有資源,你能拿出來好東西嘛。
”
劉骁虛心請教:“小王老師,我該怎麼做?
”
王洛嘉撇嘴:“喊我什麼?
”
劉骁撓撓頭:“姐姐。
”
“叫姐姐大人。
”
“是,姐姐大人教我。
”
“哼,看你這麼有誠意,我在臨走之前就教你一些策略。
”王洛嘉走到門口,讓慧娘和狗子退下。
在古代就這點不好,耳目無處不在,随時随地都會被竊聽,王洛嘉寫慣了宅鬥宮鬥文的,太清楚這個了,接下來要談的是機密,絕不能有第三雙耳朵在場。
清場之後,王洛嘉依然壓低了聲音:“這些話是你的軍師沒辦法教你的,不是說他的能力不行,是他無法正确的預判未來,而我可以,我是學宋史的,這就是我的專業,接下來你要做的是盡快建立基地,保護位面貿易,馬千是一個重大的阻礙,必須解決。
”
劉骁點點頭:“等他出城,我讓于錦一箭射死他。
”
王洛嘉嗤之以鼻:“那你就傻了,你這是和朝廷作對,以後不想好了是吧。
”
劉骁撓撓頭:“那我慫恿張珏殺他?
”
王洛嘉說:“說你傻你還不信,殺馬大人的是土匪,懂麼,馬大人是英勇捐軀的。
”
劉骁恍然大悟:“我懂了,可是……朝廷再派一個新州官來咋辦。
”
王洛嘉說:“重慶到杭州的距離上千公裡,消息傳過去,再到新的官員上任,幾個月時間過去了,再說了,新來的州官若是可以合作,那自然好,如果不好合作,也許又被土匪殺了呢。
”
劉骁退後一步,認真看着小王老師,仿佛重新認識她。
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剛畢業的女碩士,樹德中學的生活老師,應該是滿腦子風花雪月明星八卦,還有考博,找男朋友,買房子買車這種世俗事情,而眼前這位姐姐,雖然穿着牛仔褲和白襯衫,嘴裡說的都是殺人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