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的胡思亂想當然隻能是胡思亂想,等這個半精靈滿嘴火車跑完之後高文才淡淡地看了這個萬物之恥一眼:“說說看吧,你對自己今天聽到的事情有什麼想法麼?
”
“今天聽到的事情?
”琥珀頓時吐了吐舌頭,縮着脖子在一旁嘀咕起來,“我就感覺今天聽到的都是要命的東西……随便換個場合和身份都會被人立刻滅口的那種……”
高文繼續保持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這個半精靈,直到她的表情愈發尴尬,那種裝傻的模樣再也維持不下去,直到她不得不小聲開口:“其實我早就察覺了,‘域外遊蕩者’這個身份不完全是唬人的……”
“我知道你有所察覺,”高文嘴角翹了起來,“你當然會有所察覺。
”
琥珀定定地看着高文,幾秒種後她的表情放松下來,往常那種沒心沒肺的模樣再度回到她身上,她露出笑容,帶着洋洋得意:“當然——我可是整個北方大陸消息最靈通的人。
”
“如果我的情報部長都不能從方方面面的情報中拼湊出真相,那麼帝國的情報系統顯然遭遇了最大規模的危機,”高文輕輕呼了口氣,仿佛心中有些事情突然放下,他感到些許輕松,同時又有些好奇,“不過……你覺得赫蒂和瑞貝卡她們對此有察覺麼?
”
琥珀歪了一下腦袋,随後擡起頭,朝向遠方的夕陽,讓那些淡金色的雲層倒映在自己琥珀色的眼睛裡:“我猜……從你走出墳墓的那天起,她們就沒有在意過你到底是不是高文·塞西爾。
而到了現在,這個問題便更加沒有意義了。
”
高文有些意外地看着這個半精靈,他知道對方粗枝大葉的外表下其實有着十分靈光的頭腦,但他從未想到她甚至已經思考過這個層面的問題——琥珀的回答又仿佛是提醒了他什麼,他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并最終将所有思緒付諸一笑。
高文·塞西爾所熟悉的一切都已經遠去了,能曆經七百年歲月存活至今的,寥寥幾人而已——而對于那些活躍在這個時代的人,他們隻需要認識今天的高文就可以。
這個問題确實沒什麼意義。
“說起來,你沒有跟那個女皇提起自然之神的事啊,”琥珀看着高文的表情變化,突然在旁邊提醒了一句,“不打算說麼?
如果精靈要加入神權理事會,那這件事是遲早會拿上台面的——至少對于白銀女皇這樣的神權、君權雙重領袖,她遲早要接觸到忤逆計劃的核心部分,也遲早會知道阿莫恩的存在。
”
“是的,遲早,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高文點了點頭,“至少在精靈正式加入我們的計劃之前,在确認貝爾塞提娅可以統合并控制住精靈帝國所有上層意志之前,這件事還不能拿出來。
精靈和我們的情況不一樣,他們的統治體系已經持續運轉了上萬年,他們的王庭早已發展成一個外人難以完全理解的龐然大物,即便強勢的白銀女皇,也不一定能全盤控制這一切。
”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聲音沉緩地說道:“我不是不相信貝爾塞提娅,但這件事涉及到神明,而精靈……他們在過去的三千年裡可是沒少嘗試過把神明拉回到這個世界。
”
“是啊,巨鹿阿莫恩的存在如果流傳到白銀帝國的普通民衆裡,說不定要出什麼大亂子,”琥珀想了想,頗為認同地歎了口氣,“找不到線索的時候他們都能連着搞出好幾個‘神靈雛形’,現在有線索了怕不是一年内就給你搞個‘祖神複辟’出來,甚至可能會有那些仍然存活于世的老家夥們憑借威望裹挾衆意,逼着皇室迎回真神……這事兒白銀女皇不一定頂得住。
”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高文點頭說道,“畢竟貝爾塞提娅說過,五個世紀前她還曾剿滅過一個試圖召喚神靈的秘教團體——對人類而言漫長的五個世紀,對精靈而言可就是‘區區五百年而已’了。
”
琥珀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麼,但突然又閉上了嘴巴——她看向街道的一角,高階信使索尼娅正從那裡向這邊走來。
“看樣子您已經和我們的陛下談完了,”索尼娅來到高文面前,微微鞠躬緻意說道,她當然很在意在過去的這半天裡對方和白銀女皇的交談内容,但她對此沒有表現出任何好奇和詢問的态度,“接下來需要我帶您繼續參觀城鎮剩下的部分麼?
”
“不必了,你去瑞貝卡那裡就好——她比我更需要有人看着,”高文說着,目光看向了城鎮内的某個方向,“至于我……我還得去見見别的朋友。
放心,索爾德林也在護衛人員裡,他在這裡也是個不錯的向導。
”
索尼娅看了看高文和一旁的琥珀,臉上沒有任何質疑,隻是後退半步:“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離開了。
”
高階信使的身影漸行漸遠,而之前在附近待命的侍從和護衛們也收到了琥珀的信号,兩輛魔導車輕巧靈敏地來到高文身旁,其中一輛車門打開之後,索爾德林從副駕駛的位置鑽了出來,帶着笑容看向高文:“和女皇陛下的交涉還順利麼?
”
“和預想的不太一樣,但和預想的一樣順利,”高文微笑着點頭,同時随口問道,“提豐人應該已經到了吧?
”
“是的,剛才使團駐地方面發來消息,一名提豐使者攜帶奧古斯都皇室印記拜訪——羅塞塔·奧古斯都邀請您在翡翠長廳的7号會議室見面。
”
“嗯,這是我們提前溝通過的,”高文對此早有所料,他側頭看向琥珀,“上車吧,我們這幾天恐怕都清閑不下來的。
”
……
在魔法驅動下恰到好處的微風吹過南國的花草,帶來舒适宜人的清香,黃昏時分的淡漠光輝斜斜地撒進庭院,從遠處的高牆缺口一路掃進小徑旁的灌木叢中,留下了一條仿佛光鑄的軌道,有飛蟲在那軌迹中掠過,一閃而逝的身影下似乎有點點光塵灑落。
這一切都讓小花園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靜谧。
桌上的茶水再一次涼了下來,貝爾塞提娅卻沒有讓侍女換上新茶,她隻是用茶匙随意地攪動着那些在陽光下顯出金紅色的液體,随口問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
“翡翠長廳的方向,”高階侍女伊蓮彎腰說道,“另外,提豐人的車也停在翡翠長廳後面的空地上——他們應該是打算在正式會議之前進行一次閉門談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