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路粵菜館的三樓包廂中,淡淡的檀香味彌漫在室内,擺放在實木桌上的茶海散發着騰騰熱氣,蘇天南與王道林相對而坐,氛圍很安靜,但心緒卻紛亂萬千。
蘇天南額頭冒着細密的汗珠,輕聲繼續加碼:“王叔,您和我父親是一塊扛過槍的老戰友,我作為晚輩,心裡有什麼話肯定不敢藏着掖着。
這裡沒外人,咱爺倆打開天窗說亮話。
”
王道林端着茶杯,面色凝重,沒有吭聲。
“我把陸豐的馬仔交給您,您給長清公司施加一定壓力,佯裝嚴查此案,迫使他們自亂陣腳,外圍再配合上劉白孔三家起勢。
我不求能絕地翻盤,隻求我父親能平安出獄。
”蘇天南直言說道:“如果事成,蘇家的這點買賣保住,那以後每年公司産生的利錢,我上交三成。
并且我相信,劉白孔三家,肯定也願意交這個香火錢。
”
“呵呵。
”王道林咧嘴一笑:“你覺得,我是想吃你家紅利,這幾天才願意跟你出來見面嗎?
”
“當然不是,您是看重和我父親的戰友情誼,這我清楚。
”蘇天南立即回道:“交三成利錢,隻是我們的心意,您看不看得上不重要,但我得這麼做。
”
王道林快速在腦中過了一下蘇天南的話,緩緩放下茶杯說道:“長清公司在環衛管理會的關系叫鄭福安,鄭福安有一個親姐夫叫李興,他在龍城警務署擔任緝私罪案處的處長,并且還是福州商會的議員。
而我和這個李興的辦公室,隻有一門之隔,每天警署一上班,我倆就能碰見,有空了還會坐下來喝點茶,聊聊天。
”
蘇天南聽到這話怔住。
“小南,很多事情不是錢和感情能解決的啊。
”王道林歎息一聲說道:“我要幫了你,那你幫我算算,我得罪多少人啊?
”
蘇天南無言以對。
“即使不考慮得罪人的問題,那在體制内做事,也要講體面和規則的。
”王道林繼續說道:“長清公司一沒有得罪我,二沒有碰觸我們這個團體的利益,我貿然幫忙,那是政治挑釁行為啊!
而體制裡最招人煩的就是刺兒頭,我主動搞事,一旦沒法收場,那鬧不好我的朋友也不會支持我啊。
”
蘇天南沉默。
“我還是之前的建議,先服軟,交盤子,救你父親出來。
你們蘇家人不少,即使不幹環衛的買賣,也不難生存啊。
”王道林輕聲勸說道:“成年人嘛,該妥協就要妥協啊。
”
“我懂您意思了。
”蘇天南心有不甘,但王道林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他再磨叽下去,隻能徒增别人反感。
話聊到這裡,屋内的氣氛有些尴尬,蘇天南剛想起身給對方倒茶,兜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王叔,我接個電話。
”蘇天南起身說道。
王道林輕點頭,算作回應。
蘇天南離開包廂,在走廊内接通了電話:“喂?
”
“談的怎麼樣,大哥?
”蘇天禦的聲音響起。
“根本談不攏,我把價碼已經開到了每年三成利,但他依舊沒有答應幫忙。
”蘇天南歎息一聲回道。
“再加呢?
”
“我覺得不是錢的事兒。
”蘇天南搖頭:“他已經明說了,長清公司的關系網很複雜,他貿然摻和進來,那是有政治挑釁行為的,既沒道理更沒腦子。
”
“好吧,那你回來咱倆再談。
”
“好,回去說吧。
”蘇天南應了一聲,就挂斷了手機。
裝飾古色古香的粵菜館走廊内,蘇天南此刻的心思是非常複雜的,甚至是有一些後悔的。
鋪墊了這麼久,王道林最終還是沒有接招幫忙,那也就是說蘇家現在的處境變得更為尴尬了。
司法口沒有關系幫忙說話和運作,那最後隻能靠輿論壓力影響司法。
但這樣做無疑是風險極大的,一旦事情不成,老爺子反而會被判得更重。
因為對于警務署來說,你組織工人罷工,那已經給領導添了很多麻煩,上了很多眼藥了。
想到這裡,蘇天南心裡覺得天禦做事還是太過激進,不成熟,而自己聽信了他的建議,現在反而有點坐蠟了。
“唉。
”
蘇天南長歎一聲,推門走進包廂,強笑着說道:“王叔,那咱們撤啊?
”
“好啊。
”王道林是個很儒雅,城府很沉的老油條,在面對小輩蘇天南時,也給予了對方很大尊重,直到對方說走他才起身。
二人一同離開包廂,王道林背着手輕聲說道:“小南,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們蘇家準備妥協了,交盤子了,可以提前給我打個招呼。
回頭我跟李興出來坐一坐,他應該還是能賣我個面子,起碼你爸不會被判重刑,最多待個一年半載就能出來。
”
“是,是,我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一下。
”蘇天南點頭回應着。
就在二人低聲交談時,樓梯口處突然走上來一名男子,戴着鴨舌帽,低着頭,快步向蘇天南的方向走來。
王道林此刻正在說話,沒有注意到這名男子,反而是心不在焉的蘇天南,率先看到了對方。
男子步伐很快,大約兩個呼吸間就已經來到了二人面前。
蘇天南感覺他穿着打扮有點怪異,而且一直低着頭走路,所以本能拉着王道林後退了一步。
也就幸虧蘇天南提前反應了過來,因為對方在距離二人很近後,瞬間就掏出了一把黑漆漆的手槍。
蘇天南吓得臉色煞白,本能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胳膊:“王叔,他有槍!
”
王道林也懵了,猛然邁步後退,後背咣的一聲撞在了牆壁上。
蘇天南此刻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用兩隻手壓着對方拿槍的手腕與其周旋。
匪徒急了,直接扣動扳機。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