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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陽光無法穿透下來,仿佛遮着一層黑紗,讓人感到壓抑無比。
地面上亂石嶙峋,冰冷漆黑。
一座光秃秃的石頭山附近,槍炮轟鳴,流火飛竄。
黑曜石的山體如同刀削斧刻般挺拔險峻,棱角分明。
鏡子般的石面上不斷閃過耀眼的火光,卻又轉瞬即逝,消融于黑暗之中。
擡眼望去,一隻龐大無比的人型生物正攀爬在山壁上。
它有數十米高,長着一對巨大的反曲角,羊頭人身,四肢粗壯有力,身後卷着一條如同蜥蜴般的尾巴。
渾身的皮膚粗糙厚實,呈現出皿痂的暗紅色,上面爬滿了凸起的皿管,猙獰可怖。
皮層下仿佛流淌着岩漿和烈火,伴随着兇膛的起伏一收一縮,忽明忽暗。
它的鼻孔裡不斷噴出熾熱的蒸汽,仿佛全身都包裹在火焰之中。
“啾……”
炮彈的尖嘯聲由遠至近,在它的臉側轟然炸開。
霎時間,碎石煙塵沖天而起,彷如噴泉。
轉頭看去,一架肩抗火炮的機甲正從山體後方拐出來。
“吼!
”深淵惡魔發出巨大的咆哮,抓起身邊的大石塊,掄圓手臂猛砸過去。
駕駛艙中的機甲師已經将搖杆推到了極限,仿佛要将它壓斷。
可依然沒有躲開被砸中的命運,隻聽見一聲悶響,機甲向後倒飛,零件四處飛散,噴出數道黑色的燃油,撞在山體上轟然爆炸。
橙紅的火光在棱角遍布的石面上跳動着,仿佛萬千星火。
“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
”
差不多同一時間裡,兩架形似鴕鳥、有着兩條修長機械腿的翼形機甲,在犬牙交錯的亂石中左突右閃,急速奔來。
從正面看去,那蛋形的駕駛艙前、墨綠色擋風玻璃的下方,漆塗着三個白色的大字——雷光團。
鐵翼之下,四挺滾筒式火神炮正高速轉動着,接連不斷地噴吐着火舌,射出一串串密如珠簾的子彈。
大惡魔身上爆發出星星點點的火光,攀爬之處碎石分崩,沙土飛揚,塵埃漫天。
“好樣的!
”“弄死他!
”“殺啊!
”漫山遍野的石頭掩體後,爆發出一陣激動的叫喊。
一個個身着灰白色防水布軍服的士兵探出了頭,端着突擊步槍,朝上方的大惡魔瘋狂射擊。
可高昂的士氣,隻維持了三秒不到,就被撕得支離破碎。
隻見那大惡魔向前一撲,落地的瞬間扭轉身體,一尾巴橫掃了過去。
頃刻間,塵土翻湧,仿佛巨蟒甩尾,鋼鞭抽打,快如閃電。
兩台翼形機甲躲避不及,當場被抽得四分五裂。
駕駛員撞碎了擋風玻璃,半截身體挂在外面,皿肉模糊,凄慘到了極點。
密集的槍聲戛然而止。
士兵們口瞪目呆,似乎被那殘酷的景象吓傻了。
呆愣了一會兒,紛紛躲回石塊的後方。
“老大,怎麼辦?
”
大惡魔身後的不遠處,一塊開裂的黑曜石後面,一名又高又胖的士兵,正抱着近兩米長的火箭筒,朝另一名肩章上有顆銀星、隊長模樣的男人問道。
“等命令。
”那男人從石頭縫裡探出頭,看着長滿骨刺的巨大背影,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回答道。
然後顫抖着手,取出鋁制的軍用水壺,扭開,灌了一口。
“雷光團,全體沖鋒!
”
忽然之間,對講機裡就傳出一個沙啞的叫喊聲。
男人一哆嗦,水壺落了在地上。
兩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愕然。
“老大,怎麼辦?
”胖士兵有些心虛地問道,眼中意味難明。
朝這東西沖鋒,不是找死嗎?
“還能怎麼樣……”隊長苦笑了一下,“難道要做逃兵?
”
“唉……”胖士兵握着拳頭,用力地捶了下大腿。
“殺啊!
”“哒哒哒!
”“洶洶洶!
”“轟轟轟!
”
下一刻,喊殺聲、槍聲、火箭彈的噴發聲、爆炸聲,響徹了石頭山。
“走!
”隊長一咬牙,端起突擊步槍,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
胖士兵扛起火箭筒,緊随其後。
前方的身影,仿佛一座高樓大廈,遮天蓋地。
那流淌着熔岩的眼睛,仿佛一輪旭日。
沉悶的咆哮聲,更是震耳欲聾,仿佛天地都在顫動。
冰冷漆黑的地面上,亂石之間,數以千計的士兵,如同蟻群一般,前赴後繼地沖了過去……
直到最後,所有的一切都歸于了黑暗。
轟隆的炮火逐漸遠去,化作了一片靜谧虛無。
時間靜靜地流淌着,悄然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個時,又或許是幾個月,亦或許是幾年。
在一個破舊的掩體中,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醒了過來。
“我……我這是在哪?
”
他臉上帶着茫然,一邊打量着半是鐵皮半是磚石的房屋,一邊自言自語地說着。
他叫陳興,是一名來自地球的穿越者。
穿越到這個近未來的平行世界,已經有十五年了。
他記得上一刻,還在和深淵惡魔作戰。
而最後的一幕,是他仰着頭,眼睜睜地看着巨大的手掌從上方拍下來。
他隻感到天空一暗,就失去了知覺。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已經變成了一灘肉醬。
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下意識地擡起手,看向了手腕上的電子表。
這是一塊通體烏黑,兩側布滿按鍵,看起來十分結實的多功能手表。
兩指寬的條形屏幕上,顯示着瑩綠色的字符。
[r61-5-16,a9:0]
[生命狀态:亞健康]
[精神力水平:-10]
[防護等級:0(普通衣物)]
[提示:不在衛星信号覆蓋範圍内]
看到時間,陳興先是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他再次重生了。
第一次重生,是從地球上穿越過來,而這第二次,是他從十五年後歸來。
“不知道再死一次,還會不會重生?
”
他不由得想到。
第一世是地球人,第二世是傭兵隊長,現在是第三世了。
雖然心裡這麼想着,但他不會傻到真的去印證。
好吧,既然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那就活得更好一些。
當然,什麼走上人生巅峰,将全世界踩在腳下,他是沒想過的。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能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并非重活一次就能有什麼通天手段,充其量就是在面臨選擇的時候會更明确一些。
弄清楚情況後,他開始檢視随身物品。
在房間裡翻箱倒櫃了一番,他的全副身家就是幾件衣服,一個錢袋,裡面有三個金币、五個銀币和七銅币,再就是手腕上的電子表。
這塊表是西非斯公司生産的,全稱為“多功能數據化信息處理子端”,集通訊、社交、掃描、實物數據化、銀行業務、交易等衆多功能于一體,簡稱“身份表”,或是“賽博表”、“黑表”。
陳興的原身是社會底層,穿越過來以後還是社會底層,于是他和大多數底層人民一樣,喜歡用“黑表”這個簡單粗暴的名詞。
黑表是“大災變”以後,“人類生存管理委員”所開發的“身份識别系統戶端”。
所謂的大災變,就是幾個世紀前,異界生物大規模入侵,人類無法抵禦,隻好放核彈,大家一起玩完。
每個公民滿十周歲以後,就可以到附近的城鎮大廳錄入a的片段,獲得一個防水防震防摩花,太陽能、機械能雙驅動的電子表。
沒有黑表的人等于被排除出了人類社會,被稱之為“流民”。
當然,黑表遺失或損壞,都可以繳納少量費用重新換一個。
隻不過,a的片段是唯一的、記錄着當事人信息的憑證。
當“社會信用”降至冰點,或是犯下嚴重罪行,将會被剝奪黑表的使用權。
在公民的眼中,流民是如同野生動物般的存在。
雖然不會刻意殺害,但也不會和他們往來,或是交易,因為根本沒有保障。
沒有黑表,不僅無法進行“數據化掃描”,也無法正常交易,或是參與各類社會活動,比如交友、結婚,又比如就近鎮大廳發布的任務,或是個人懸賞任務,又或是接洽生意等等。
黑表擁有實時全息影像自動上傳功能,記錄着使用者身邊發生的一切。
若是參與違法事件,并遭到起訴,很容易就會被證實。
不過,那是處于衛星信号覆蓋範圍内。
一旦離開,黑表就無法上傳影像到衛星,也就很難界定犯罪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