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棕灰色的越野車正沿着崎岖的林間小路向前行駛着。
寬大的車輪上下颠簸着,沖進一個個泥潭,渾濁的水花四濺,引得一些隐藏在濃密林間的野獸慌亂逃竄。
它們哪裡見過如此可怕的鋼鐵巨獸,在森林中橫沖直闖,仿佛要摧毀所觸碰到的一切。
坐在副駕駛的克萊摘下墨鏡,探出頭觀望着這片廣闊的原始森林,入眼滿是深淺不一的綠色,倒讓他的心安靜了不少。
開車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子,名叫杜卡,是當地的導遊,住在這片原始森林外的一個小村莊裡。
克萊聯系到了他,并給了他一筆極其豐厚的報酬,讓他充當向導的身份。
這筆錢足以讓他在未來十年的時間裡大肆揮霍。
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隻讓他租一輛最好的越野車,在約好的時間點去機場接他,并為他準備好一套軍用的森林野戰服。
還有一張模棱兩可的地圖,标記了一個紅點。
他們正在前往這個紅點的路上。
“大概還有多久。
”
克萊縮回頭,一邊嚼着随身攜帶的幹糧,問道。
“大概還有二十分鐘,我們得先去一個部落,先生,他們應該會知道你說的地方。
”杜卡熟練地把握着方向盤,盯着前方。
“你沒跟我說過這些。
”
“那是因為每次我想跟您探讨計劃的時候,您都回絕了我。
”
杜卡苦笑道,“我認識那個原始部落的族長。
”
“是麼?
隻是我覺得沒什麼計劃好聊的,你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帶我抵達那個紅點的所在位置,之後我會在給你一筆錢,大概是20萬M金。
”
克萊漫不經心地咬着壓縮餅幹,目不轉睛地盯着車窗外,他正陶醉于這片森林中的美景,這可是城市裡永遠也不會看到的景象。
克萊的話讓杜卡的手微微一抖。
總報酬大概是50萬M金,杜卡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錢。
而他隻需要将這位先生運載到森林裡的某一個位置,就能夠拿到這筆錢。
“先生....”
杜卡的喉嚨有些發澀,腦子忽然一片空白,想說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處。
“你是想問那個地方有什麼東西嗎?
”
克萊接過了杜卡的話。
“不是的,我隻是想問您....為什麼要給我這麼高的報酬?
”
克萊沒有說話,保持了數秒的沉默,随後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些錢留在我身上沒什麼用,你的女兒應該更加需要它們,我知道她的床位....好像是B棟7—02号是麼?
”
克萊的話在杜卡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認為自己應該識趣地保持沉默,他也不明白這個神秘的男人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東西,但杜卡卻聽不出什麼威脅的意思。
他的語氣真誠輕松。
倒像是....朋友之間的談心。
“祝那個漂亮的小姑娘早日康複,你不用想太多東西,我很喜歡你的生活态度,杜卡。
”
克萊開了瓶礦泉水,搖晃的車子使得他對不準瓶口,反倒是灑了一身。
“謝謝...克萊先生。
”
杜卡握着方向盤的手漸漸攥緊,無奈地笑了笑:“我隻是覺得像您這樣的人一般都是坐在整潔明亮的辦公室裡,每天都批閱着文件...”
“所以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
克萊攤了攤手,随口地說道:“那片無聊的城市,無聊的人群,無聊的社會,已經讓我快要發狂了,我每天都在想着怎麼毀滅他們。
”
“所以您是來到這片森林裡散散心嗎?
”
面對克萊看似玩笑的話語,杜卡爽朗地哈哈大笑。
“這片森林經常有人來麼?
”
克萊忽然問道。
“算不上經常...有幾個考古小隊來過,他們也是在我們村莊裡尋找向導,給的報酬都不低...隻不過我當時要照顧我的女兒,脫不開身。
”
杜卡想了想,解釋道。
“唔...”
克萊緩緩點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他的右手正輕輕磨蹭着黑色挎包中的細小試管。
試管已經徹底被不斷生長的黑色物質填滿,它們正在黑暗中緩緩蠕動着,似乎想要鑽破這層堅硬的試管壁,來到這片嶄新的世界上。
克萊仿佛能通過手指感受到它們的興奮悸動,溫熱柔軟,像是初生嬰兒的肌膚,。
這是神降下的禮物,是将整個肮髒世界回歸原樣的唯一辦法。
見他這幅模樣,杜卡也識趣地保持了沉默,眼前的路忽然變得更加崎岖了起來,他得更加專心地注意路況,一不留神就可能會栽進一旁的樹叢中。
二十分鐘後,眼前的場景漸漸變得開闊,是一個個聚集在一起的環形草屋。
它們依次排布上空地上,門前是一排排高大的木架,木架上挂滿形狀不一的肉幹,數堆篝火正燃燒着微弱的火焰,一個個膚色黝黑的男女正站在草屋之前,眺望着這輛漸漸靠近的越野車。
“我們到了,克萊先生。
”
杜卡踩下刹車,在一片平坦的地面停好車,遠處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正帶着兩三位部落成員向他們走來。
這個男人有着誇張的頭飾以及渾身大大小小的刺青,繪制着各式野獸的頭顱,或者是不可言狀的奇怪圖案,野性十足。
“這位是諾瑪部落的族長。
”
杜卡跳下車,向克萊解釋道,同時以部落語言向這位族長解釋着什麼。
族長一直在克萊的身上來回打量着,他的眼神深邃清澈,像是一片平靜的湖泊。
“咕啦塗。
”
克萊微笑着向族長伸出手,說了句出發前從杜卡那裡臨時學會的部落語。
“咕啦塗...”
族長顯然有些沒反應過來,也下意識地伸出手和克萊相握,他的聲音深沉幹澀,像是用一把發鈍的刀從獸皮上撥過。
“大概有着幾十個諾瑪部落在這片森林生存着,他們中的一些甚至在上個世紀時就已經在湖邊和樹枝上定居了。
”
一邊朝草屋群落走去,杜卡一邊向克萊解釋道。
他剛剛和族長說明了一下他們來到這裡的原因,隻是為了尋找一個地方,并願意給出豐厚的報酬,族長想都沒想,欣然接收。
對于這些剛剛和現實社會接洽的原始部落而言,所謂的豐厚報酬不過是一些新奇的罐裝食物,或者是經過壓縮加工的肉幹。
而這些東西便是他們的最愛,先前來到這裡的數個考古小隊,都是以罐頭肉幹和他們做了交易。
穿過一個個簡易的水田,在一衆女人小孩的好奇目光下,克萊和杜卡在族長的引導下走進了部落裡最大的一個草屋。
這些巨大的草屋以堅韌粗大的枝幹藤蔓作為材料,頂部以巨大的葉片遮蓋,按杜卡所說,一二十戶有皿緣關系的人家都會共同聚居在草屋裡,每家都會獲得草屋中的一片區域。
而此時,草屋内已經被提前清空,隻有族長和數個健壯的裸露男人盤坐在地上,給杜卡和克萊遞去兩張寬大幹淨的葉片。
克萊一臉驚訝地接過葉片,墊在了屁股下面。
草屋内并沒有什麼想象中的異味,相反,地面幹淨整潔,鼻尖彌漫着一股舒适的草藥香。
“卡拉杜巴卡搜斯卡辣。
”
族長開口,一個個複雜晦澀的字節從他的嘴中吐出。
由于克萊的部落語言也隻是會上三兩句的問候語,所以翻譯工作還是要交給杜卡。
他似乎很精通這個名為諾瑪部落的語言,一句句熟練的部落語從他的口中說出,和族長談得有來有回。
克萊隻需要将自己的意思傳達給杜卡,他便能自如地把它翻譯成部落語。
“先生,他說您想去的那個地方有兩三個考古小隊已經去過了,好像還挖出了什麼東西。
”
“我知道,沒事。
”
克萊輕輕點頭。
一番溝通後,克萊也和族長确定了彼此的想法。
族長身後兩位男人緩緩起身,他們将作為最前方的森林向導,護送克萊和杜卡抵達叢林深處。
“克萊先生,他們最後說近期發生了一場大雨,那片區域可能會發生類似地層坍塌的現象,要小心一點。
”
出發前,全副武裝的杜卡檢查好所有裝備,向克萊說道。
“你其實可以回去了,杜卡,你的任務完成了。
”
克萊從包中掏出一件防蟲頭罩,套在了頭上,檢查好所有的袖口和褲管。
“沒事克萊先生,我得陪你去。
”
杜卡把克萊身上的挎包搶了過來,“那片區域并不安全。
”
克萊攥緊挎帶的手猛地一滞,就像是被觸碰到禁區的野貓,眼神中猛地爆發出一瞬的寒光。
杜卡被克萊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忽然記起來這位克萊先生不管走到那裡都會背着這個黑色的挎包,将其緊緊地貼近身體,仿佛生怕遺失了它。
回過神來時,克萊已經松開了手,轉身跟上了前方步入叢林的兩位部落男人。
杜卡兇膛起伏,盯着克萊背影的眼神微微變化,也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森林中彌漫着一股濕熱的氣息,厚重的水汽彌漫在空氣中,在葉片上凝結成了一串串水珠。
克萊的背已經濕透,但他不能松開衣領和袖口,否則林間敏銳的毒蚊會很快地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