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區,小太陽福利院。
……
“……也好,有結果了在告訴你。
”
林川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下了“小右”的請求。
雖然他和腦海中的聲音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誰起的,可當初為了“林川”這個名字,他們還是争執了好幾年。
最後相持不下,便都給對方起了個外号。
因為叫腦海中的聲音出來幫忙的時候,林川的右臉都會充滿光痕,所以鏡玄界的林川就被他叫成了“小右”,他自然也就變成了“小右”的“小左”
……
窗外的細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
其實就算小右不提,林川也有了嘗試冥想的想法,一方面是因為第九區越來越亂,晨光生物又對福利院虎視眈眈,他總不能每一次遇見危險的時候就叫小右出來幫忙。
另一方面也有幫小右解決問題的想法。
在林川看來,腦海中的那個聲音也是自己的一部分,雖然不清楚具體的緣由,但大概就和自己的左右腦都有了各自的意識差不多,幫“小右”也就是在幫自己。
拿到理想大學入學通知書的林川,自然知道多重人格障礙這種精神疾病,不過他卻不認為小右是自己的第二人格,因為他似乎存在于一個真實的世界。
從小林川就是一個較真的人,當初他追在在吳院長身後,問天空為什麼是藍色的,直到吳院長給他講到光的波長才罷休。
而他這旺盛的求知欲,究其根源,便是想弄清楚為什麼自己的腦海裡有另一個人的聲音,雖然至今他也沒能探明真相,可福禍相依,也是正因為腦海中的這個聲音,林川學什麼都很快,仿佛擁有一個雙核的大腦一般……
林川深吸了一口氣,把這些煩心事抛在了腦後,放空心神盤膝坐在了床上,以特殊的呼吸頻率開始了冥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川脖子上的菱形鏡子突然閃了一下,緊接着他便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被莫名的力量,拉入一處陌生的地方。
林川打量了一下四周,卻隻能看見純白色的無縫牆壁。
緊接着,一道淡金色的影子出現在林川的背後,溫和的氣息仿佛凝結成了羽翼,輕輕的撫摸着他,與此同時,不知名的童謠也在他的耳邊響起。
林川還沒有聽清楚童謠唱的是什麼,淡金色的影子就徹底包裹住了他,暖洋洋的感覺讓他的意識變得逐漸模糊,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光溜溜的泡在水缸裡。
四周的景色熟悉之中又有一些陌生。
略顯破舊的院子被打理的很整潔,葡萄架子上的葡萄藤雖然總是結不出果子,可也給福利院添了一出陰涼,早就消失的吳院長正躺在架子下的搖椅上,怡然自得的搖着蒲扇。
院子裡堆滿了水缸,一個個小腦袋都苦着臉趴在水缸的邊緣,唯獨林川旁邊缸裡的腦袋格外顯眼,因為二秃子那锃光瓦亮的光頭正在反光,隻不過這時候的二秃子還很小。
這熟悉的場景讓林川很快就想起了當初的“悲慘經曆”。
當時他才剛被撿回福利院,每到夏天,吳院長都會把院子裡的水缸蓄滿水,等太陽把水烤熱就把他們一個個都丢進缸裡。
那時候林川都已經是十歲的大孩子了,被扒光了丢進水缸太丢面子了,可吳老頭又不讓他去屋子裡洗,說那是女生的地盤。
所以林川每次都期盼洗澡的時間可以短一點。
二秃子就更狠了,每次都是費盡心思,想辦法往屋子裡鑽,結果就是每次都被打的鼻青臉腫的……
雖然明知道眼前的世界是虛幻的,但能再一次看見吳院長,林川還是很開心,可還不等他開口,躺在搖椅上的吳院長就有些奇怪的望向了他,接着臉上便露出欣慰的笑意,輕揮了一下手裡的蒲扇。
瞬間,林川眼前的世界就像鏡子一樣破碎開來。
盤膝而坐的林川驟然睜開了眼睛,他眼裡的世界開始緩慢的倒轉:一滴雨水從窗外的水坑裡,帶着漣漪升起,緩緩的回到了樹葉上,沉積在天空中的烏雲也停滞了一瞬。
不過這奇異的景象隻維持了一瞬間,馬上林川眼前的景象就恢複了正常,隻是好像提高了好幾倍的像素,哪怕是在昏暗的月光下,空氣中的浮塵都清晰可見。
林川的注意力瞬間就被月光所吸引,因為哪裡有很多之前看不見的微小顆粒,此時它們就像是螢火蟲一樣,散發着淡青色的光芒。
林川下意識的伸手觸碰了其中一顆,光影明滅之間,那個小小的“螢火蟲”很自然的融進了他的身體。
那些飛舞的熒光也好像找到了方向,開始向着林川的身體彙聚而來。
按照小右的說法,這些便是靈氣了,因為隻能在月光的照映下才能被看見,也被稱之為月華。
可是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看上去就讓人生厭的細小顆粒,也随着那些靈氣融進了林川的身體。
林川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停下修煉,很快,一條若隐若現的經脈在林川的體表浮現,就像是幹涸大地的裂縫,饑渴的吸收着外界的靈氣,沒過多久就彙聚成了淡青色的氣流,開始在經脈之中流淌,最後彙聚到了丹田之中。
……
就在林川覺靈成功的時候,第一安全區,聯邦議會的總部地下室,也同時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監測到空鏡異常波動!
天幕即将破碎,請求充能!
請求充能!
”
哪怕隻是冰冷的機械聲音,也能聽出一種急迫的情緒。
聯邦議會下的地下室足足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半圓的頂棚就像是巨大的穹頂倒扣了下來,警報響起的同時,覆蓋整個地下室的穹頂屏幕也突然亮起。
緊接着八個模糊的身影,也被全系投影投映到了地下室正中的圓形會議桌上,除了一位身穿軍裝的老者可以看清面容,其他的人都藏進了陰影裡。
穹頂屏幕上,一個赤着上身隻穿着沙灘短褲的年輕人從躺椅上起身,來到了屏幕前,面帶笑意的問道:“天幕要碎了?
”
會議桌上的軍裝老者面無表情的反問道:
“你似乎很高興?
”
“高興?
情緒對我來說隻是一段數據而已,隻不過是不在乎罷了,靈氣複蘇之後,你們就把空鏡的存在瞞了下來,當時不就已經考慮到會有這一天了麼。
”
穹頂屏幕中的年輕男子一臉的無所謂,仿佛耳邊那刺耳的警報和悠揚的交響樂并沒有什麼區别。
“碎了就碎了,該來的總會來,采用一号應急方案吧,林将軍,空鏡的警戒工作就交給你了,大家各司其職,這麼晚了,就别擾人清夢了。
”
穿着華貴睡袍的投影說完就打了個哈欠,竟是直接消散開來,顯然不願意再浪費更多的時間。
會議桌上剩下的投影也都默默的互相對視了一眼,接着便都選擇了離去,隻剩下了軍裝老人沉默不語。
穹頂屏幕中的年輕人歎了口氣,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樣子,認真的說道:“林将軍,去工作吧,明天太陽還會升起,聯邦也還是那個聯邦。
”
軍裝老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終是沒有開口,選擇了離去。
屏幕中的年輕人揉了揉耳朵,似乎感覺警報聲有些吵鬧,便打了個響指,空曠的地下室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重歸于黑暗。
……
……
直到破曉時分,林川才結束了修煉,雖然一夜沒睡,可他的精力卻異常的充沛。
林川沒有急着和小右溝通,而是直接沖進了浴室,此時他的身上滿是污垢,那味道當真是一言難盡。
稀稀拉拉的水流順着林川的發絲滴落,他捧起了一些水,潑到了鏡子上,沖下了升騰的霧氣。
林川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覺靈之後,他身上的肌肉明顯變得緊實了很多,一直有些蒼白的臉色也紅潤了一些。
改變更多的還是視覺和聽覺,林川發現如果集中注意力,他甚至可以看清身上的毛孔,而且二秃子那震天撼地的呼噜聲,似乎也變得更近了一點……
林川剛想和腦海中的聲音分享覺靈成功的經驗,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
起初他還沒有在意,那群公司狗基本每天早上都會過來,可是緊接着他就聽見了敖烏的慘叫聲,林川不顧身上殘留的水珠,趕緊穿上衣服沖了出去。
此時院子裡已經站滿了西裝革履的公司員工,為首的那位頂着一頭莫西幹樣式的紅發,光秃秃的兩側頭皮上還附着着精密的機械皮膚,此時敖烏就被他踩在腳下。
林川在看清他的面容之後就愣住了:
“江陽?
”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福利院一起長大的江陽會帶人過來。
确定敖烏沒什麼大礙之後,林川攔下了光着膀子就跑出來的二秃子,開口問道:
“你來幹嘛?
”
“這是兩份合同,工作期限隻有十年,别敬酒不吃吃罰酒,三天之後,如果你們還沒有入職,我就帶人過來吃狗肉火鍋了。
”
江陽直接把兩份合同丢在了地上,接着便一腳把敖烏踢了過來,畢竟一起生活了好幾年,他很清楚敖烏就是林川的軟肋。
景玄哪裡受過這個委屈,二話不說就要上去動手,林川卻緊緊的抓住了他,另一隻手也趕緊拉住了準備沖上去的敖烏。
這倆玩意兒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
看着一臉不忿的景玄,江陽嗤笑了一聲,若有所指的說道:
“我也是為你們好。
”
“去你嗎的!
”
林川拉得住景玄,卻堵不上他那張嘴。
江陽一點都不意外,要是景玄不罵人他才會奇怪,不過他倒是沒有動手的意思,哪怕隻剩下三個人,福利院也是直屬于聯邦的機構,這裡可是納入IPC極速支援名單的,他可不想把那群活閻王招惹過來。
看着江陽帶人揚長而去,景玄狠狠的啐了一口:“艹!
什麼特麼玩意兒!
”
林川蹲下身查看了一番敖烏,确定它沒什麼大礙之後,才揉了揉它的腦袋,走過去撿起了合同,沉默的回了屋裡。
跟在他身後的景玄沉着臉,坐到了一邊。
“沒事的,晚上我讓敖烏住在我屋裡,他們要是闖進來,IPC自然會驅逐他們的。
”林川安慰了一句,接着便背起了書包,很輕松的說道:
“我去一趟學校,你今天别去打拳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
景玄雖然有些不情願卻也沒有拒絕。
走出福利院的林川總感覺缺了點什麼,擡頭望去才發現,懸在安全區外的戰争堡壘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調離了。
以前他還總感覺浮空堡壘遮蓋了陽光,不過最近第九區越來越亂,堡壘的突然調離讓林川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隻是破敗街道上的行人依舊神色麻木,遠處的城區也依舊繁華,林川感覺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有些自嘲的笑了一聲,低聲的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