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澤鬼城,街巷縱橫。
秦昆沒來過淮澤一帶,頭一次領略這裡的精緻。
街道上,燈籠燭火的顔色不怎麼正常,可熱鬧繁盛的程度絕不輸任何一處大城。
在龍槐鬼城、孤山鬼城、寒石鬼城等地秦昆從沒見過哪裡有這麼多的館子。
吃的很多,這是一大特點。
而且貪嘴的鬼也很多。
這條街道,最熱鬧的酒樓門口,鋪着青石,站滿了準備吃飯的鬼。
“好香啊……”
武森然動了動鼻子,胃口大開,元興瀚、塗萱萱的肚子也發出不争氣的咕咕叫。
米太子望着門口的桃符,上書‘三牲食祭三屍天’,下書‘七竅七魄過陰年’,匾額寫着‘食為天’三個描金大字。
竈王壇的館子不是城裡最大的,但明顯是最受歡迎的。
門口的小二朝着外面道:“下一桌,到哪位爺了?
”
“我!
”
一個鬼舉着手,小二看了一眼,滿臉紅光道:“裡面請!
”
樓有兩層,桌桌客滿,李可朝着秦昆一笑:“秦上師要繼續逛街的話,恕我失陪一下。
”
“沒事,你忙你的。
”
李可走了。
其他人則不想動了。
裡面的味道讓人食指大動,不吃一頓絕不會罷休。
“大武,這……可以吃嗎?
”
霍奇看見武森然去排隊了,一臉詫異。
武森然撇撇嘴:“又不是沒吃過!
這裡叫‘竈王壇’、‘食為天’,裡面都是陰人吃的東西,吃了能飽腹,卻沒營養,不過吃一頓沒什麼事。
”
武森然早就嘗過這裡的飯菜了,今天這處鬼城,飯菜比之前的味道還要香,讓人沒法抗拒。
米太子縮着頭看向元興瀚,元興瀚點點頭,表示他也吃過。
衆人要吃飯,秦昆沒意見。
但排隊的話恐怕得等好久。
隻見武森然擠開那群老鬼往前走去,搶着排隊。
老鬼們頓覺不悅:“你為什麼插隊?
!
”
武森然理直氣壯:“因為我沒素質啊。
”
老鬼憋了一肚子話,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看着武森然搶到了前面的号,旁邊一個鼻子靈敏的老鬼獰笑起來:“他是陽人!
”
衆鬼忽然覺得店裡飯菜不香了,流着口水看向武森然。
武森然爽朗大笑起來:“敢打我的主意,你可知他是誰?
”
武森然大拇指指着秦昆,老鬼們狐疑望去。
一個……青年,他是誰?
普普通通的氣息,普普通通的氣勢,杵在那裡,若不是武森然指着他,他們連那個青年注意都不會注意的。
很沒存在感的一個人。
“哼,有眼無珠。
”
武森然其實也不知道秦昆在道門什麼地位,反正他隻知道秦昆在這群邪祟面前從來沒怕過,看見秦昆沒有釋放那種王霸之氣,武森然不屑掃了衆鬼一眼,“告訴你們怕吓到你們!
”
衆鬼頓覺無趣。
但又忌憚秦昆是否真有來頭,倒是沒人多嘴了。
一頓飯吃完,渾身舒坦。
徽菜以火工著稱,紅燒最為特色,而且當地的豆腐文化盛行,當年淮南王做出豆腐後,這種食材在千年的歲月中被不斷開發成各類美食,武森然覺得回去後要請一個手藝精湛的火工師父了。
撫着肚皮,一行人走在街上。
青石白牆,黃紙告示。
上面懸賞着造孽的鬼匪,窦林拿出相機,發現拍不了照,隻能眼巴巴的看着元興瀚在畫畫。
塗萱萱望向秦昆:“秦導,這城裡還有鬼匪嗎?
”
秦昆也是第一次見。
鬼匪,很明顯是殺鬼的鬼,這種鬼死後惡貫滿盈,沒入陰曹,就在鬼城一帶胡作非為,對陽人幾乎沒影響,但對鬼民來說,就是深惡痛絕的存在。
“我也頭一次見,挺奇怪的。
”
這鬼城井然有序,平心而論,治理的相當不錯,比起龍槐鬼城還要有秩序。
況且城裡幹淨、鬼民守序,剛剛那群鬼發現他們是陽人,都沒出現試探性的攻擊,這已經代表淮澤鬼城的面貌了。
隻是……
秦昆天眼睜開,發現這裡的确少了些東西。
衛兵。
衛兵是有的,目前就有四個鬼卒在隔壁巡街。
但是很少。
這一片七八條街道,總共就八個鬼卒,顯得勢單力薄。
“賣報,賣報!
柳河街金爵爺祭日,請了名角溫娘子唱戲,憑報紙可進金府梨園!
”
“什麼?
溫娘子都來了,金爵爺好大的面子啊!
”
“來一份!
”
“冥币一沓!
”
“你怎麼不去搶啊?
!
”
民國小童混雜着宋朝老鬼,看着有一種奇怪的和諧。
“秦導,我要換點冥币……你有嗎?
”
塗萱萱垂涎着那份報紙,她從沒聽過鬼唱戲,今日非常好奇,湊到秦昆旁邊問道。
秦昆摸出地獄道香田裡的供奉:“一萬一沓。
”
“你也是搶錢啊!
”武森然嘴角抽搐,一萬塊,自己得賣多少串烤肉才能賺回來?
随後想想,哦,大概一晚上就夠了。
“那我多要點,出去給你轉賬,現在手機沒信号。
”
塗萱萱不嫌貴,買了六沓,看向其他人,“我請你們看戲吧?
”
塗萱萱是不差錢的主,看見衆人不太好意思,她笑嘻嘻道:“走嘛,就當是陪我,我一個人不敢去……”
陪伴,那沒問題!
男人們多多少少有了點面子。
武森然問道:“但我們就把秦昆晾在這不合适吧?
萬一碰見硬茬子怎麼辦?
”
塗萱萱倒是沒想到這茬。
她看向秦昆:“秦導……給個辦法呗,我們想自由活動。
”
塗萱萱開門見山。
秦昆變出一個碗:“化陰符水,一萬一碗。
能遮蓋陰氣,沒人知道你們身份。
”
塗萱萱道:“我要五碗。
”
秦昆變魔術一樣端出五碗符水,元興瀚、窦林、米太子、武森然、霍奇喝下,感覺嗓子快啞了。
“萱萱,你怎麼不喝……”武森然幹咳道。
“我老公給我備了點辟邪的東西,也能隐瞞陽氣,不怕邪喪……”塗萱萱吐着舌頭。
秦昆不知道韓垚把祭家什麼寶貝給塗萱萱了,不過既然她有傍身之物,自己也沒多問。
衆人走了,如同逛街散步。
他們拿着報紙,一路逛,一路聊,還挺輕松的,秦昆伸了個懶腰。
“韓垚恐怕把我的事透漏給塗萱萱了一些。
”
秦昆如是想着。
自己來此是為了查程旺的死因,臨走時給扶餘山衆人交代過,塗萱萱這姑娘很識趣的帶人離開,也不會拖累自己,秦昆覺得韓垚娶了個好媳婦。
沒了旁人,秦昆也隐匿了陽氣,朝着鬼城的中心走去。
……
王城,還在鬼城之内。
這裡城牆高大,鬼卒很多,也有被懲罰的鬼民,似乎是犯事的鬼匪之流。
七個鬼匪被吊在城頭,渾身鮮皿淋漓。
秦昆望去,發現兩個熟人。
口蠱鬼,八臂魔。
口蠱鬼嘴裡的蠱蟲和穢蠕被打的流出嘴巴,拖在身前,沒有斷掉。
八臂魔則和蜘蛛标本一樣被釘在牆上。
下方,寫着鬼匪為何犯事被懸挂示衆。
而且還寫了斬首日期。
如果說之前秦昆還有疑惑的話,那麼現在恐怕就明朗了許多。
外城并非是鬼卒少,而是被清洗了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