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可以犧牲者
明叔腿腳利索,“噌”的一下蹿到了我的身後:“胡老弟,你……你看見沒有?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好像就是它在一直跟着咱們,一定不懷好意。
”
我對明叔一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話,跟着拔出槍來,對準了後邊那團黑色的影子。
不遠處那團黑影在我眼中也逐漸清晰了起來,好像是一隻黑色的手,比胖子的腦袋還要大上兩号。
我感到持槍的手開始發抖了,自從進入隧道以來,便六神無主,不知為什麼,心裡始終很虛。
這時Shirley楊和胖子也分别扯下貼在眼睛上的膠帶。
白色隧道中不需光源,便可以看清附近的事物,但在這種黯淡的熒光環境中,眼中所看到的東西,也都略顯朦胧。
隻見距離我們十餘步開外,是個隧道弧,坡度傾斜得比較明顯。
隧道在這裡像是被什麼力量擰了一把,形成了一個“8”字形,就在“8”字形中間比較靠近頂上的部分,白色的牆壁上赫然呈現出一隻巨大的黑手。
不過這隻手的形狀并不十分清晰,我沒敢貿然過去,隻站在原地摸出狼眼手電筒,用強光去照。
電筒的光束落在黑手之上,原來那隻手并非是在隧道中,而是貼在牆面之内,與我們隔着一層牆。
白色隧道隻有一層很薄很晶瑩卻很堅固的外殼,至少頂端是這樣,在通壁潔白光潤的牆體上,那黑手的陰影分外紮眼。
目力所及之處,全是白的,唯獨那手掌黢黑一團,但那段隧道曲折,看不到還有什麼别的東西。
難道隧道中時有時無、忽快忽慢的腳步聲,就是那隻手發出來的嗎?
不過人手不可能有如此巨大,難道是什麼野獸的腳掌?
我記得從隧道一路經過的途中,會不時感到頭頂有涼風灌下,可能每隔一段,頂上便有缺口,再聯想到那地下蘑菇森林裡的大群地觀音,這祭壇附近肯定存在着某種猛獸,寸步不離地守護着禁地,注視着每一個進入隧道的人。
石門浮雕上所指的閉目通過,是給祭師的指示,而被無底鬼洞所詛咒的人們,在這裡是不把你當人看待的,隻不過是一群牛羊豬狗一樣的蛇骨犧牲品。
明叔在後邊壓低嗓子悄聲問我怎麼辦,我對他說:“還是别找不自在了,這東西就是跟着咱們,可能不往回跑它就不會有什麼舉動。
我說的隻是可能,不信您老就過去試試,過去練趟一十八路掃堂腿,看看它有沒有反應。
”
Shirley楊看見隧道轉彎處的外側,貼着隻一動不動的黑色大手,自然也覺得驚奇。
我把情況簡單地對大夥一說,幸虧咱們判斷對了高低方向,否則一旦走了回頭路,怕是已經橫屍在隧道裡了,現在沒别的選擇,别管後邊有什麼,隻能接着向前走。
于是衆人懷着忐忑的心情,轉身向前,盡頭的石壁已在近前,但剛一挪步,就聽整條隧道裡“嘭”的一聲巨響,如悶雷一般。
我心中也随之一顫,急忙回頭去看,隻見後方的隧道頂上,又多了一隻黑色大手,我們一停住,它便不再有動靜,但顯然在剛才我們前行的一瞬間,它也跟着邁了一步。
隧道非常攏音,聲音格外震撼人心,擊雷山可能就是由此得名。
現在睜開了眼睛,反而覺得更為恐慌,眼上貼着膠帶的時候,至少還能自己安慰自己——那都是石頭裡的聲音,可現在明知道後邊實實在在地跟着個什麼東西,卻還要故意熟視無睹,實在是有些勉為其難。
胖子說,咱們現在有點像是南斯拉夫電影裡,被押送刑場就義的遊擊隊員,後邊跟着納粹黨衛軍的軍官。
我說胖子你這比喻很不恰當,你這不是咒咱們有去無回嗎?
要說咱們是上江州法場的宋江、戴宗還差不多,還能指望着黑道同夥,像什麼浪裡白條之流的來劫法場。
這時衆人的心情都十分壓抑,雖然我和胖子嘴上裝作不太在乎,但心裡明白,這條路怕真是有去無回了。
事到臨頭,反而心平氣和了下來。
隧道确實已經到了盡頭,四周牆上都是一隻隻睜眼的符号。
這裡所有的結晶石,都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起來,雖然天然造化可以說是鬼斧神工,千姿百态,但這裡的地形仍然是太特别了。
一大塊麻花形狀的花白岩石,從地面兀突地冒出一米多高,無法形容它是個什麼形狀,似方似圓,有些地方又像是些複雜的幾何圖形。
石體徹底地扭曲了,而且不是往一個方向,有的部分順時針,有的部分又逆時針,所以摸起來像是麻花。
外邊有些又黑又碎的腐爛木屑,可能在以前有個木制結構圍繞着這塊怪石,可以蹬着爬到上邊。
我攀住頂端向裡一看,這原來是個斜井的井口,深處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底。
井口裡面有台階,但都快磨損成一條斜坡了,以前不知有多少奴隸俘虜,被當作祭品從這裡驅趕下去。
大夥一商量,走吧,裡面就是十八層地獄也得下去,這一劫無論如何是混不過去了。
于是胖子把登山頭盔和身上剩餘的裝備緊了緊,又是由他打頭陣。
我看他爬上去的姿勢别扭,但沒等來得及提醒他,他就已經大頭朝下,斜着紮了下去。
然後是明叔和Shirley楊與阿香,他們陸續跟着下去。
白色隧道裡就剩下了我一個人,心中立刻覺得空落落孤零零的,于是趕緊再次爬上井口。
在下去之前,我擡頭看了一眼隧道深處那黑色的手印,猛然間發現,不知在何時,兩手之間出現了一張臉的陰影,鼻子和嘴的輪廓都能看出來,但這張臉隻有下半部分,唯獨沒有眼睛和額頭。
黑色的面孔在結晶石中竟然越來越清晰,好像它根本就是在隧道中的石頭裡。
面孔的上部也在逐漸浮現,就在快看清它的眼睛之時,我的腳在石坎上一滑,一下子沒有站穩,趴在斜坡上滑進底部。
井下的這條通道很寬敞,倒喇叭,口窄底大,像是一個極粗的地下天然晶洞。
整體是圓弧形,斜度大約有四十五度,開始的地方有一些微微突起的台階,下斜面上則有無數人工開鑿的簡易石槽,用來蹬踩,又淺又滑,加之磨損得過于厲害,大部分都快平了,一旦滑下去就等于坐了滑梯,不到盡頭,便很難停住。
我頭上腳下趴在地面順勢下滑,洞裡的水晶石比鏡子面還光,四面八方全都是我自己的影子,加上下滑的速度很快,眼都快要花了。
我擔心如果下方有比較突出的石階,會把兇前的肋骨挫斷,趕緊翻了個身,将後背半空的背囊墊底下,遇到過于光滑的地方,便用登山鎬減速。
也不知滑落了多深,水晶斜坡終于平緩下來。
我剛從洞中滑出,便發現隻有阿香和Shirley楊站在洞口,胖子與明叔不見了。
前邊數米遠處,地形轉折為向下的直角,心裡一沉,胖子和明叔别再掉到懸崖下面去了?
顧不得身上撞得酸疼,剛一起來,便先看Shirley楊的臉色,希望能從她的目光中,得到那兩個人安然無恙的消息。
但Shirley楊面有憂色,對我搖了搖頭。
她在胖子和明叔之後下來,由于慣性的作用,也險些掉到下面去,多虧手疾眼快,用登山鎬挂住了附近的一塊大雲母,才沒直接摔下去,然後又攔住了跟着下來的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