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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謝堂本是前朝王侯故居,占地極廣,苑飾清雅,院門之外,還有白玉獅子一對,夜幕之中,也是瑩瑩發光,高踞雄視,栩栩如生。
此時這一對白玉獅子上邊,卻灑落了一蓬殷~紅的鮮皿,也不知是哪個倒黴鬼斷臂折首潑濺上去,亂戰之中,哪有人理得這些,幽暗深遠的王謝巷前,好像有數不清的玄甲士卒湧來。
無窮幽黑兵甲之中,擁着個金盔金甲的年青人,面容英俊,隻是臉色陰骛之中挾了些厲色。
他高舉手裡金刀,運足了内勁,疾聲呼道:“魏連城弑父犯君,陰謀篡位,還不出來乖乖受死!
”
左右身材雄偉的大将們馬上應聲怒吼:“魏連城弑父犯君,陰謀篡位,今夜虎贲軍當誅殺魏連城黨羽,為猖魏王報仇!
”
“誅殺魏連城,為大王報仇!
”
一時之間,幽甲軍中激憤議論的聲音越來越響,好似有成千上萬人在齊聲怒吼:“殺魏連城,為猖魏王報仇!
”
這些虎狼之士或多或少都有粗淺武功在身,精氣十足,喊殺之聲此起彼伏,不咎于雷神鼓蕩,簡直震耳欲聾。
“父王下落不明,二弟三弟果然就有了動作,那是三弟的聲音。
”
魏連城臉色一變,慘然道:“想不到,他第一個要來殺我的竟然還是三弟”
蘇留冷睨了一眼,四面八方都有聲響傳來,院門外已經響起了刀兵之聲,是魏連城手下的南府軍與敵人動手的聲音。
伸出一根瑩白如玉的修長手指點了點桌面,蘇留平靜道:“你要想清楚了,猖魏王一死,你們兄弟三人可免不得骨肉相殘,先将你們兄弟幾人的勢力說個明白,再做計較。
”
此時變生肘腋之間,禍起蕭牆之内,猖魏王慘遭橫死,隻為了嫡傳的王位,這兄弟三人隻怕恨不能将對方挫骨揚灰,誰也不會放過彼此,魏連城若是有半點婦人之仁,蘇留絕對拉上林兮掉頭就走。
公孫荒木輕歎一聲,道:“猖魏王是否真個被害仍然未定,不過斷了一條臂膀,便當大王真的身隕,也該由大殿下順應正統的繼承王位。
”
“這個時候,還分什麼尊卑,誰的拳頭最大,誰就最有資格繼任猖魏王。
”
蘇留嗤笑一聲。
在這樣滔天的權勢地位之前,兄弟情義都隻是狗屁,隻怕今夜這悠悠蕩蕩的蓮花湖水,一夜之間要染的赤紅。
“二弟手裡掌有許都最精銳的禦衛虎贲軍,有八千之衆,暗中還有北邙道看好扶持,手下能人異士也是極多,此時大概是攻入了七平宮,三弟兼有龍虎道門之助,背地裡蓄養江湖門客三千餘衆,他的親舅統禦許都北府黑甲一軍,兵力猶勝我南府軍,也不是易與之輩。
”
“我的資源極是有限,手下所部南府軍,急切間至多集結三千餘人,如何擋得數倍之敵。
看來魏連城命數該絕于此。
”
魏連城額前冷汗直流,但是他說話的語調卻仍然不急不緩,難得的沉定。
比起兩位兄弟,他背後世家支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能掌控的資源比起兩位兄長還是太少了些,全部算起來也隻有三餘之衆,便是加上河洛集來的人,滿打滿算也隻有十多人,雖然都是心腹死士,但是用在這一場大亂之中,卻有些不夠看了。
公孫荒木皺眉道:“有這南府一千精銳,也算有了入場的資本,不過此時卻還有變數,七平宮裡的幾位大供奉,加上中州幾家大閥宗門也在此間,名列地榜的高手起碼有兩三十位,這些人加入哪邊,哪邊就有壓倒性的優勢。
”
他想到了這幾日許都城裡發生的事情,居然已經有數十位地榜宗師級别的人物入局,不由得心裡一陣戰栗—那是興奮到極點的感覺。
“這個天下沉寂多少年了,還未見過這等宗師過半動手的場景,今日許都之戰,跟泰京城那一場乾坤倒易的大變是無法比的,隻是無論誰笑到最後,一定都會轟動天下,甚至影響到接下來三五十年的江湖格局。
”
蘇留的眉頭輕挑,道:“來了。
”
王謝堂後,腳步聲輕動,又來了數人,公孫荒木拿眼看去,隻見得一個身材雄魁,如标槍般挺立的青年正虎視闊步的走進前廳,聲音洪亮:“姑父,今日行動,許都城中神槍會一千餘精銳弟子,都聽你的命令。
”
蘇留臉色一黑,這個上官鼎的兒子上官雲飛,确是個死心眼的直腸子,這類人直覺可怕的緊,他感覺到蘇留跟上官衣雪兩人之間似乎存在着一種淡淡暧昧的關系,也不管火候到與不到,自動尊稱蘇留為“姑父”。
不過此時蘇留卻懶得搭理他,側首問天鷹樓與雷神堡的兩位管事:“你們兩家有什麼想法?
”
天鷹樓來的是個鷹鈎鼻長臉年青人,身量猶高,八尺有餘,背罩披風,如淩空掠食的鷹隼,鋒芒畢露,恭敬抱拳道:“蘇宮主,樓主此來之前就吩咐下來,一切全看蘇宮主的命令。
”
雷神堡在許都主事是個華服繁貴的矮胖子,感受到蘇留雙目之中若有若無的神光,驚的冷汗淋漓,硬着頭皮道:“蘇宮主與我家南北雙雷神是忘年之交,兩位前輩雲遊之前,也留下一句話來,猖魏一地,一切唯蘇宮主馬首是瞻!
”
“很好,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各領了部署,今夜以保護大殿下的周全為上。
”蘇留淡笑拂袖。
公孫荒木心神一動,腦海裡閃過幾個名詞:神槍會,天鷹樓,雷神堡!
他忽然想到了蘇留天才這一光環之外的身份,乃是猖魏一地江湖龍頭,無心布落的棋子,今日卻收到了極大的作用。
“師尊,我也要去。
”
林兮的眸子還是清明的,雪一樣清亮的倔強,同樣倔強抿着的唇有一絲緊張但雀躍的味道,但是臉上卻是難掩的稚氣。
“那你就跟着公孫先生。
”
蘇留瞥她一眼,纖白的手心與俏挺的鼻尖都滲出了些汗意,不免微微皺眉。
遠遠的殺聲愈發的急,兵甲鐵靴與青石地面交觸發出的響動,當然更多的還是獰笑高呼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