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恨天道不公,二恨妖紅老鬼不至,不然本座未必就沒有一戰之力!
”
湖面隻餘這一個蘊含無限恨意的聲音幽冷激蕩。
那個披發雄魁男人負手臨湖而立,隻在片刻之後,王謝堂裡終于呼應也似的傳來一聲包含了無限驚懼的蒼老慘呼之聲。
“第一個,第二個”
他深深的看了王謝堂一眼,踏湖而去。
大争之世,龍蛇起陸,英雄枭雄輩出,宗師隕落如走狗烹,并不足為奇。
第二位黑榜宗師,喪身王謝堂中。
蘇留目光從門縫裡往外掠了一眼,輕出一口氣,袖子一動,承影神劍如靈蛇歸藏消隐,一隐而沒,化屍水沾得一點,即時将殺手樓派來的妖紅神君的屍身處理妥當,手上隻有一本紙質昏黃的小冊子。
“竟然還有意外收獲,這一卷千紅萬誅絕滅手還算有點意思。
”
這門黑榜前十殺手妖紅神君的武功,确實尤其獨到之處,換做當年的蘇留,必然要引為最強殺招之一,但是到得今日,蘇留卻早已經不同初入江湖之時那般絞盡腦汁的搜集絕殺秘招作為自己的殺手锏,一目十行的掃了下來,舉一反三,居然看出這妖紅神君的大緻脈絡。
“好可怕的氣機,隻怕是殺手樓妖紅慘綠兩位神君加在一起,也不是這人的對手,這人究竟是誰?
”
蘇留有天子望氣術在身,這時候黃庭之中靈光一閃,似乎感應到冥冥之中,有一道精神念力透了過來。
以他的修為,對于這種莫測高深的感覺,竟然都不能完全掌控察覺,可見那人修為之高。
心驚之餘,門外傳來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打破了死一樣的寂靜。
“師父,回來的晚啦,許都東市,果然繁華好玩的緊。
”
林兮從大門探首出來,見得蘇留沉目凝思出神的樣子,不由得先縮了縮肩膀,壓低了聲音問道:“老黃,怎麼感覺師父神情不太輕松?
”
老黃垂目掃了一眼,落在那一灘屍水之上,咧嘴一笑,道:“世上自多魑魅魍魉,不值一哂。
”
殺手樓妖紅慘綠雙神君之死,并不算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兩人同列黑榜前十之位,武功修為顯然都是得到世人認可。
蘇留殺了妖紅神君之後,卻隻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直至于趁夜而至的邀請。
這個來延請蘇留的是王府裡的孫公公,雖然從未見過,但是面善的緊,和聲細語道:“蘇宮主,挽秋殿下知道宮主尚未盡興,特地着咱家來請公子去蓮花湖裡一賞許都夜景。
”
他瞧着蘇留輕淡的“哦”了一聲,目光幽如深淵,似乎不怎麼意外,忍不住便低下頭去,不敢與蘇留目光交接,順帶着連躬身的幅度也更大了些,恭聲道:
“蓮花湖是咱們許都的獨有奇景,前朝還出了個酸儒,作了首詩,叫什麼畢竟猖都九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紅鯉夜月紅說的便是咱們王府的千裡蓮花湖,夜裡紅鯉翻月,美人溫酒,總有一番不同的風味”
這位王府裡的大公公不愧是接人待物極有一套,連蘇留聽了都忍不住忽視了挽秋公子深沉的殺機,生起一種要去一看究竟的想法。
林兮嗤笑一聲,不屑地哼了一哼:“那有什麼稀奇的,雲水劍宮鏡湖環繞,奇景見得多了。
”
尋常丫頭在這個年紀,正是喜歡瞧熱鬧的叛逆階段,林兮再怎麼不同尋常,也有些少女心性。
孫公公幹笑一聲,道:“雲水劍宮自是猖魏第一聖地,不過許都蓮花湖,也有些不同之處,宮主力挫南北雙雷神,是不世雄傑,很得王爺器重,自該不負當此良夜。
”
蘇留冷笑道:“我若是不去,那又如何?
”
林兮幸災樂禍的噗嗤一笑,孫公公卻是一愣,臉色好不尴尬,似沒想到自己已經說的天花亂墜,這個年青的雲水劍主卻依舊不為所動,跟那上一任古樸嚴肅的姓楚的劍主也有些相承的不近人情,這卻叫人進退兩難了。
他正搜腸刮肚的想着方法,蘇留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的敲擊,玩味笑道:“公公先回去吧,記得回你主子的話,今夜蓮花湖不見不散。
”
孫公公長出口氣,總算是不負人望,口中隻道:“好,好,好,咱家這便去安排,那揚郡瘦馬,故楚蠻腰,一應俱有,全看宮主喜歡了,嘿“
這老頭一臉意猶未盡的猥瑣暧昧,林兮聽得呆了一呆,歪着腦袋在想那些“揚郡瘦馬故楚蠻腰”究竟是什麼意思,蘇留卻饒有興趣地點了點頭:“這等尤物都能搞到手,有點意思,你主人也真是費了大心思,隻管去傳話便是”
孫公公嘿然笑了兩聲,躬身退了出去。
林兮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小臉上微含愠色,狠狠的瞪着孫公公,聽着蘇留将欲赴會,小臉又垮了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是蘇留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你一定在想,這挽秋公子分明是不懷好意,我為什麼還要赴會?
”
林兮遲疑道:“是”
蘇留看着林兮仿佛受驚的小鹿一般,淡淡道:“那你認為我是該拒絕他麼?
”
林兮忽然擡頭,清澈的雙眼與蘇留對視着,道:“弟子能想到的事情,宮主一定也思慮周全了,宮主一定要保全自己,你是雲水劍宮之主。
”
她雙手抓着衣角,嘴角微翹,但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倔強。
“是啊,正是因為我是雲水劍宮之主啊”
蘇留輕歎一聲,卻眯眼笑道:“單隻一個挽秋公子,能量有限,無論他擺出什麼陣仗,全都不足為慮,但是在猖魏江湖這一局棋中,他看似不起眼,卻是一枚關鍵的棋子我走後半個時辰,你就去給連城公子送信,他該知道怎麼做。
”
林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立即不再說話,迄今為止,蘇留殺伐果決,隻要他打定了主意,便沒有人能動搖他的決定。
她隻是跟個小妻子一樣,動作輕柔的替蘇留披上了白披,對襟上一邊刺繡雲紋,另一邊有神劍符箓圖,看起來缥缈大氣,都是她依照着劍宮古籍圖像裡一針一針的刺成,當年劍宮創始祖師也就是這樣。
蘇留摘下紫玉冠,單以玉簪束發,白發白袍,更顯得清俊出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