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婉妍終于把案件抄錄完畢,黎明已經撕破了黑暗的一角,隐隐滲入點點光輝。
蘅笠拿過信紙,認真檢查過一遍後,才把婉妍抄錄的信件與自己昨晚書寫的信件一同收好,趁着天還沒亮,消失在了淩晨的露水中。
婉妍一晚上又是勞心又是勞力,早就困倦難忍,趁着蘅笠不在的空當,一個猛子紮進床裡,準備美美大呼一覺。
誰知婉妍迷迷糊糊剛要睡着,就聽隔壁屋裡傳來起床與洗漱的聲響。
大娘怎麼這麼早就要出門?
婉妍心中納悶,便起了床往隔壁屋去,見大娘和涵兒都起了床,正忙着收拾布料。
一問才知道大娘今日要去縣城裡的布莊送布料,涵兒也鬧着要一起去。
大娘手忙腳亂地收拾着,還不忘對着婉妍囑咐個不停:“你們二人在家小心些,别出門亂跑了。
餅和點心都在竈台的鍋裡,你和小北中午先吃些墊一墊,大娘晚上回來再給你們做飯。
”
婉妍也幫着大娘整理布料,連聲應道:“知道啦大娘,您就放心去送布吧。
路上注意安全。
”
大娘這才放心地出了門,帶着涵兒和同村的劉大娘一起往縣城裡去了。
婉妍前腳剛送走了大娘,後腳就鑽進被子裡,好好補了一個回籠覺。
再睜眼時天已經大亮,蘅笠已經回來了,正坐在窗邊看書。
等婉妍全都收拾妥當也清醒了,正要去隔壁屋找些吃的,屋門就被敲響。
“打擾一下,請問妍兒姑娘在嗎?
”
一個柔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緊接着走進來一個陌生的姑娘。
“我就是。
”婉妍邊應着,邊上前把姑娘迎了進來,“姑娘你有什麼事嗎?
”
那姑娘見了生人,尤其是還有男人在,本就帶着羞赧之色的臉瞬間通紅,拘謹地近乎窘迫,抓着自己的衣角不敢擡頭。
“我……我是徐婵兒,昨日妍兒姑娘幫我爺爺把……把牛抓了回來,我今日……特來道謝。
”
婉妍瞧着蟬兒約莫在十七八歲的光景,便以姐姐呼之,忙着給她讓座倒水。
“蟬兒姐姐你真是太過客氣。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何需你親自登門道謝。
”
蟬兒見婉妍活潑開朗,見之可親,便也少了幾分拘謹,漸漸擡起頭來:“這對姑娘來說可能是舉手之勞,但對我們爺孫兩個而言,這頭牛就是我們的命根子。
蟬兒聽聞姑娘為了抓牛還受了傷,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便來看看姑娘的傷勢。
這點小心意是送給姑娘的謝禮,雖然做的粗糙入不了姑娘的眼,但好歹略表我的心意。
”
邊說着,蟬兒邊從袖口取了一對荷包出來,放在婉妍手上。
婉妍怎麼好意思收,連忙推辭,奈何蟬兒看着柔弱,卻性格倔強,一定要把荷包送給婉妍不可。
婉妍見推辭不過,便感激地收下了這對荷包,放在手心仔細端詳。
這兩隻荷包上繡的是一對鴛鴦戲水的圖案,針腳及其細密工整,鴛鴦看起來栩栩如生,一看就是花盡了心思才做出來的。
“蟬兒姐姐真是生得一雙巧手,這繡工實乃精妙絕倫,這荷包可以說是我見過最精緻的荷包了!
”婉妍真誠地贊歎道。
婉妍這話并不誇張,雖然這荷包的布料和線料皆十分普通,但這繡工比她見過所有官制荷包的繡工都要好上許多。
蟬兒聽聞這直白而誠懇的誇贊,不由得羞地臉通紅,又低下了頭抓着衣角,小聲說道:“妍兒姑娘謬贊了,巧手我可擔不起我,不過是一針一線做得仔細罷了。
這兩隻荷包我每晚繡到深夜,足足繡了一年才繡成。
”
說到這裡,蟬兒的雙眼,忽然蒙上了一層肉眼可見的愁霧。
誰知荷囊雙鴛鴦,飛自燭下夜夜涼。
婉妍一聽,拿起荷包便要還到蟬兒手中:“蟬兒姐姐如此花心皿制成的,想必有特殊的意義,這我怎麼能收!
”
“你快拿着吧!
”蟬兒又把荷包推了回來,聲音越來越消沉,“這荷包曾經是有些特殊意義,但如今已無用武之地。
我想着妍兒姑娘與北澤公子琴瑟和鳴、舉案齊眉,這對鴛鴦荷包唯有送給你們,才不枉費我一針一線做的辛苦。
”
婉妍見蟬兒執意如此,便也不再推脫。
蟬兒查看過婉妍的傷勢并不要緊後,方才離開了。
蟬兒雖然走了,但婉妍心裡卻有些放不下她。
蟬兒長得水靈,人也溫順良善,然而這正直最美麗年華的女孩,眼中的愁色卻濃得化不開,将整個人都籠罩在陰雲之中,想必是有心煩之事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