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廂房活潑親密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書房中的一片死寂。
宣郢坐在書桌前沉思,面色凝重得結了霜。
今日朝堂之上,許介貪贓枉法之事敗露,陛下震怒,當堂将其置入牢獄,震動朝野。
放眼整個天權,沒有州府是不在任黨的勢力範圍之下,而這次蜀州的九個縣令居然頂着蜀州布政使司的壓力把真相說了出來,宣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背後是誰在搞鬼。
這許介可是任霖閣栽培多年才扶上了戶部右侍郎的位置,也是立在任沅桢面前最好的盾牌。
如今被扳倒,雖然沒能影響到陛下對任家的信任,可終究是讓任霖閣多年的心皿一朝付之東流,損了任黨一員大将。
按照任霖閣那個睚眦必報的性格,婉妍這次真是把他得罪了個徹底。
宣郢心中的不安之感,自婉妍第一日入仕起就始終萦繞心間。
而自婉妍去了蜀州,這種不安感愈來越濃烈,幾乎擾得宣郢心神不甯。
宣郢轉頭向史夫人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重重歎了口氣。
妍兒,你這是在闖大禍啊……
午夜的錦官城,兩道身姿矯健的身影在屋頂上極速前進,隻留下一道快到模糊的黑色軌迹,徑直從高高的府牆邊滑入了奎府。
睡着的奎府安靜得瘆人,月光滲入寥落的枯枝敗葉中,被一陣秋風吹的月影婆娑。
婉妍和蘅笠皆身着輕便的黑色夜行服,簡單摸排确認之後,徑直向祠堂而去。
祠堂中供奉着奎氏先祖所有的牌位,微弱的燭火是整個奎府唯一一點光亮。
這奎建甯可是以心狠手辣、極盡機巧而聞名的蜀州第一大商人,居然能讓兩個人輕而易舉入其府邸,一切都順利得讓人難以相信。
但婉妍和蘅笠都心照不宣,此時的順利與其說是幸運,不如說更像是請君入甕前的短暫甯靜。
婉妍和蘅笠都覺出了滿滿的古怪,但事到如今已是無路可退,必得一探究竟方不負此行。
兩人的神情都是專注而嚴肅,警覺立起的雙耳表明二人此時都是高度戒備的。
進入祠堂後,婉妍目标明确地直接上前,一把掀開祠堂東側厚厚的帷幔。
然而後面隻是一堵空白的牆,什麼也沒有。
蘅笠一言不發地攤開了左手,一股透明的力量瞬間湧出,在房間裡萦繞,仔細到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很快,蘅笠的眼神就落在了牌位架中,從上往下數第二排中左側的牌位上。
蘅笠輕輕一個彈指,那塊排位居然自己向西側扭轉了半圈,緊接着二人身後便突然“咔嚓”一聲,原本空白的牆上憑空多出了一個銅質的虎首。
“我天!
”婉妍忍不住壓低了聲音感歎道:“把機關藏在祖宗的牌位下面,這行為也太奎建甯了吧?
!
”
奎建甯如今已經成了婉妍的字典中一個十分常用的形容詞,既可以形容人陰險狡詐,也可以形容人不要臉,其用法之廣泛、修飾之生動堪稱一絕。
蘅笠冷冷瞟了婉妍一眼,婉妍立刻閉上嘴,麻利地從靴筒中掏出自己的匕首,輕按匕首柄底的一個紐扣大小的小機關,一根半寸長的銀針就從匕首柄底端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