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一個星期的寫意準備第二天回到公司上班,早上起來遲了,她急急忙忙收拾東西,吃飯。
剛出門出電梯,要上車時,寫意發現又沒帶手機,于是耽誤了許久。
“C078的政府拍賣會定在下周二。
”季英松說。
“保證金交過去了嗎?
”
“交了,薛總說,業興那邊做了萬全準備。
”
“無論怎麼萬全,還不是靠錢說話。
”厲擇良冷笑。
“可是,如果競标成功,我們需要當場交誠意金。
”
“不是如果,是一定成功。
”厲擇良打斷他,“錢的方面也不用擔心,這陣子緊一緊就好。
”
“藍田灣的事情……”季英松說。
“這個你不用過問。
”
說到這裡,已經看到寫意的身影,他倆的談話在寫意歸來的時候默契地戛然而止。
車開了,季英松又恢複成了一塊隻會開車而不多說一句的木頭。
“怎麼了?
”寫意一上車便覺得氣氛有些凝重,“背後說我壞話了?
”
“我們在讨論,會不會你回去翻了半天以後,才發現手機就在自己包裡。
”他眯起眼睛笑。
“你怎麼知道?
”寫意吃驚地瞪起眼睛。
久了沒去公司,有些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她一轉身,就有人在背後竊竊私語。
在員工餐廳裡,小黃她們遠遠地看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坐過來說:“寫意,真對不起,不知道你和厲先生……”
原來她們已經知道了她和厲擇良的關系,也難怪,醫院裡人來人往的,哪能沒有一點兒風聲?
“以前買吻的事情,是跟你開玩笑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小黃紅着臉說,“也一定不要在厲先生面前提。
”
“呀,”寫意驚訝地說,“我還收集了很多他用過的一次性杯子,那不是沒有銷路了?
”
其實,她隻是說來寬她們的心的。
小黃她們兩個怔了怔,然後會心一笑。
她們知道她在說笑,但是從中看出寫意還是那個寫意,并沒有因為飛上枝頭變成鳳凰,而趾高氣揚地看不起她們。
旁人都以為,沈寫意和厲擇良是灰姑娘與白馬王子的故事,普通的公司小職員機緣巧合地釣到了厲氏的白馬。
灰姑娘小小地病一場,于是白馬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樣的故事,簡直就是厲氏大樓八卦席中的饕餮盛宴。
不到兩天,寫意被唐喬調回律師樓,這個緣由喬函敏沒說,厲擇良沒說,她也明白,和客戶搞成這樣,影響總歸不佳。
他說:“這樣也好。
”
寫意也點頭。
回到唐喬,看見熟人的面孔,寫意覺得異常輕松。
沒有專門的辦公室,和大夥兒坐在一起,桌子還留在那裡。
來了些新同事,親切地叫她:“寫意姐。
”
年紀大的前輩稱呼她:“小沈。
”
周平馨喚她:“寫意。
”
這裡和厲氏統統不一樣。
那裡什麼制度都很嚴厲,着裝不能有半分逾越,連女同事之間聊天都隻能是偷偷摸摸。
寫意惬意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開始工作。
下午,吳委明從外頭辦差回來,看見寫意就打趣地說:“喲,地王夫人也要上班啊?
”
“什麼地王夫人?
”寫意納悶。
“你不知道啊,翡翠區那塊C078開出了本市第一高價,你們那位厲先生榮升本市地王。
”
她除了對這塊地略有耳聞以外,公事上因為住院,已經沒有插手厲氏的事情。
“啊,價格很高?
”
吳委明報了個價格,随即搖頭感歎道:“這麼貴,簡直讓人咋舌,主要是和業興搶得太兇了。
”
哦,以前和厲氏有過節的業興地産。
寫意沒說話。
車上,他和季英松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說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他長久以來都是給人這種感覺,那樣的語氣就好像天塌下來也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在拍賣價格上擡高不少才吃下來。
前段時間才投了巨款給藍田灣,現在又拍成地王,厲氏果真财大氣粗。
”吳委明感歎,“不過,寫意啊,難道你們從來不談這些?
”這個“你們”,理所當然地指的是她和厲擇良。
“我們不說公事。
”寫意說。
“難道隻談情?
天哪,寫意,教我兩手吧,我就找不到那麼多情來跟你嫂子談。
”
“去你的。
”寫意笑。
寫意下班時,天上落下蒙蒙細雨。
她撐起傘,走路去坐地鐵。
路邊有家花店,正在朝裡面盤貨。
好大一籃子百合就放在門口,等着裡面挪地方。
她不禁蹲下來,嗅了嗅,沒有刺鼻的香氣。
她知道厲擇良一直喜歡百合,而且是不帶香味的那種,和她偏愛的金燦燦的金盞菊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
花店的小妹問:“姐姐要買花嗎?
”
“要。
”寫意說。
她抱着所有的金盞菊回到家,空不出手來開門,于是厲擇良來應門,看着擁着那麼多花的寫意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她笑着說:“送給你。
”
他愣了須臾。
她剛進門換下鞋,他就拿起上衣說:“飯菜都擱桌上了,趁熱吃。
”
“你要出去?
”
“嗯。
”厲擇良答。
緊接着,一連許多天,他都很忙,每次回家她都已經睡熟。
她知道,拍賣以後交了保證金還不行,必須在規定日期内到賬一定比例的款項,否則一旦違約,不僅那八位數的保證金化為虛無,還要吃官司。
所以,他肯定在籌錢,或者四處走動。
那一夜,他回來輕手輕腳地走到卧室,脫了西服站在床邊,彎腰垂頭凝視她許久之後,柔軟地親了下她露出來的手背。
“呃?
”她在熟睡中覺得有些癢癢的,蒙眬地睜眼來看。
“醒了就翻過來,别趴着睡。
”
“阿衍。
”她翻身仰躺。
“嗯。
”他順勢坐在床沿上。
“累嗎?
”
他微微笑:“不累。
”
寫意探起上身,抱住他,“瘦了,真的瘦了,盡是骨頭,抱一下都硌手。
”她心疼地說。
“哪有?
”他又笑了。
“再瘦下去我就不抱你了。
”她說。
“那就别抱吧。
”他讪讪地垂下眼睑,似乎那點小肚雞腸的毛病,又開始發作。
“小氣鬼!
”寫意說,“逗你玩兒呢,這點兒玩笑都要生氣。
”
他繼續垂着眼簾,不置一詞。
“阿衍”寫意喚他。
“阿衍!
”再叫了一次。
他依舊沒說話。
“好了,好了,”寫意投降,“我錯了,不威脅你了,你不要不理我啊。
”一邊撒嬌,一邊張開雙臂準備補償他一個熊抱。
卻沒想這個時刻,厲擇良卻再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來。
他明明在偷笑。
寫意的動作停在半空中,神情一滞,過後才反應過來說:“哈,你捉弄我。
”
即使這樣,她也沒有生氣,繼續送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張着嘴巴呵呵地樂了。
“累不累?
”她撲在他的懷裡問。
“你剛才問過了。
”
“是嗎?
”她轉動腦筋想了想。
“為什麼要問兩次?
”他問。
“啊?
我一時忘了。
”
“是忘了,還是想馬上考察一下我的體力?
”他嘴角泛起壞笑。
“……”這人又來了。
是不是真沒有擔心他的必要?
當晚,厲擇良果然證明了他良好的體力。
雖然他掩飾得很好,寫意畢竟不是三歲小孩兒,哄一哄就真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他臉上的那層陰霾越來越深沉,隻是回到家裡就裝作興高采烈的樣子。
最近,煙也抽得很兇,但是他不在房間裡抽,知道寫意不喜歡煙味,索性躲到陽台上去,抽完回來洗過手才和她講話。
今天,好幾次寫意聽見他一個人在陽台上咳嗽。
“感冒了?
”
“沒事。
”
剛說完“沒事”,卻依舊咳了兩聲。
寫意急忙去藥箱裡替他找感冒藥。
“籌錢的事情恐怕難辦。
”私底下吳委明說。
太急了,數目那麼大。
“确實。
”寫意答。
沒有哪家企業是提着錢去做生意的,錢都是銀行的。
以前,厲氏長期和輝滬搭線,如今為了她,兩家已經翻了臉。
她果然是盡添麻煩的。
寫意幽幽地興歎一聲,卻突然想起個人來。
那人當時就應允說:“沈律師要是日後有什麼要我幫忙的,我一定盡力。
”
寫意聽着沒放在心上,如今想起來,不知道這個人情還值不值錢。
她問吳委明:“你那裡有孟梨麗的電話沒?
”
“有,你沒有?
”
“我删了。
”
如今,孟梨麗不就是正源銀行的當家老闆娘,或者說是老闆也不為過。
寫意撥了孟梨麗的電話,約個時間拜訪她。
如今,孟梨麗已不能和半年前那個等待分割遺産的遺孀同日而語了,可是對寫意還是那麼客氣。
孟梨麗沒有将約會定在辦公室,已算是平易近人了。
下午四點,寫意向喬函敏告了假,就拿起手袋出門。
吳委明說:“正好我也無聊,不如替你壯膽?
”
寫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于是兩人齊步朝目的地出發。
一路上,寫意已經想好,态度要如何謙卑虔誠,才好博得今日的孟梨麗一根橄榄枝。
就像她以前剛剛開始出庭一樣,兩人在車子裡你一句我一句地演練模拟台詞。
寫意早到了十分鐘,沒想到孟梨麗到得更早。
“不好意思,我們遲到了。
”寫意隻好這樣說。
“是我來早了。
”孟梨麗笑道,“難得沈小姐約我。
”
“其實……”寫意略一猶豫,“無事不登三寶殿,其實是有事想要孟女士幫忙。
”
“什麼女士不女士的,我比你大好幾歲,叫我孟姐就行,就是不知道沈律師賞不賞臉,喚我一聲姐姐。
”她盈盈一笑,眼波流轉,煞是迷人。
“孟姐。
”寫意和善地點頭,“那你也叫我寫意吧。
”
“寫意,也是好名字,若是我們家卉有你一半善解人意就好了。
”孟梨麗說。
眼看話題越扯越遠,寫意略微覺得不妙,是不是對方不想插這個手?
沒想到,孟梨麗扯了些家常後,話鋒一轉,開門見山地問:“你說叫我幫忙,是為厲氏籌錢的事情?
”
她一猜就中,果然是有些準備的。
“是,還請孟姐幫忙。
”
“朱家老太太給我們這一行留了話,誰貸給厲氏,就是跟她老人家過不去。
如今朱家雖然失了勢,但老太太的話還是有些分量的,所以厲總那樣做,總歸太沖動了些。
年輕人嘛,哪兒不能有些磕磕碰碰的?
他将事情做得太絕了。
”
聽到這裡,寫意的心已經涼了一半。
“要是孟姐可以引見,我願意去朱家請罪。
”雖說她骨子裡倔強得要死,但是隻要如今能幫他,自己如何伏低做小都情願。
“這個怕是不妥當吧。
雖然我和厲總不熟,但是他的脾氣我也聽說過一點兒,估計就連你來見我,他也是不知道的。
”孟梨麗搖頭說。
“他個性執拗些。
”寫意不好意思地說。
“殊不知,這種個性卻很受女性喜愛。
”孟梨麗道。
“寫意,”孟梨麗頓了頓,又說,“這個忙我願意幫。
”
寫意有些驚訝地看着她,停頓了一秒鐘以後,綻放出笑顔,然後和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吳委明相視一笑。
“謝謝。
”她真心實意地答謝。
“我幫忙的原因隻有一個,不是因為我對厲氏有信心或者我對厲總有興趣,想取得什麼回報,而是為了你,寫意。
”孟梨麗伸手握住桌子上寫意的手,說,“我在一生中最無助的時候,是你在幫助我。
家卉和我不和,在衆人面前侮辱我的時候,連身邊的男伴都逃之夭夭,卻是你替我擋在前面。
”
“那是……我的工作。
”她笑道。
孟梨麗說:“我能答應你,确實也是厲總有能力,值得一試。
不過這隻代表我的意見,我會向董事會争取。
昨天厲氏正好在和我們正源聯絡,要是行得通,就做個順水人情吧。
”
“謝謝。
”寫意又說。
孟梨麗笑,“那天在街上遇見你們倆,我這個旁人看着都覺得幸福。
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
”說完這句,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惆怅。
回去的路上,吳委明說:“沒想到,這個孟梨麗做事挺耿直的。
”
晚上,寫意像小貓一樣黏在他的懷裡。
她一直在琢磨着怎麼對他開口,才能讓他接受,才能顧及他那高不可攀的自尊。
“阿衍,要是我做了件會讓你生氣的事,怎麼辦?
”她問。
“難道你還做過什麼讓我高興的事?
”他揶揄。
她生氣地張嘴咬他的下巴。
他吃痛地笑,笑了兩下卻岔了氣,開始咳嗽。
“你是不是又沒有按時吃藥?
”她問他。
他沒說話,便是默認。
“這麼大個人了,還怕打針吃藥。
”寫意搖頭。
一大早,薛其歸就風風火火地走到厲擇良的辦公室裡。
“厲先生,正源同意貸款了。
”
厲擇良原本正在櫃子前找資料,聽見薛其歸的話,微微一錯愕。
“怎麼回事?
”
薛其歸原原本本地将情況說了一遍。
“昨天,沈小姐見過孟梨麗?
”他聽了之後忽然問。
薛其歸說:“不清楚,我馬上去打聽下,跟你回話。
”
薛其歸走了以後,他繼續留在書櫃前找東西,翻了十多分鐘,期間小林進來過一次,為他添水。
她第二次進來,看見他還在那裡。
她狐疑地問:“厲先生,您找什麼?
”
聽見小林的話,他微微失神,原來他是這樣煩躁,連薛其歸進來之前想找什麼都忘了,隻是機械地重複着這個動作。
小林見他神色不佳,不敢多待,放下杯子就退了出去。
一會兒,薛其歸在電話裡給了他答複。
“她一個人去的?
”厲擇良問。
“還有那個同事吳委明。
”薛其歸答。
“嗯。
老薛,你安排下,今晚請正源那邊的人吃頓便飯。
”厲擇良說,“我上次讓你開戶轉錢的事情做好了嗎?
”
“戶開好了,但是數目有些大。
”
“你辦就是了。
”
下午寫意好不容易提前下班,在超市裡面買食材和食譜,準備早早回去複習一下淡忘了的廚藝。
她推着購物車,選了很多他愛吃的東西。
她一個人擠出地鐵,再嘿咻嘿咻地提回家,可惜,剛進屋就收到厲擇良的短信。
“我晚上有應酬,不回家吃飯。
”
他不冷不淡地寫了一句。
她看着屏幕上的兩行字,心頭不知道怎麼的,隐隐有些難受。
平時要不是回她的信息的話,他幾乎不會主動用短信聯系,有事情都是直接打電話。
可是,他卻破天荒地這樣告訴她。
是不想和她說話,還是現在忙得抽不開身?
大概是後者吧,她安慰自己。
八點、九點、十點、十一點……牆上挂鐘的時針走了一格又一格,厲擇良還是沒有回家。
寫意越來越沒有耐性,将電視機的頻道換了幾百次,開始抓狂。
她好心準備做飯給他吃,他居然說不回來就不回來,還在外面花天酒地,快到深夜也不歸家。
讨厭!
真讨厭!
十分讨厭!
一會兒堅決不理他!
絕對不能心軟!
寫意下定決心就去洗澡,放水的時候,似乎聽到他進屋關門的聲音。
她暗暗在心中敲定,一會兒一定要擺一副深閨怨婦的臉色給他瞧瞧,讓他知道厲害。
她洗了澡從浴室出來,直接回了卧室,但還是忍不住瞅了厲擇良一眼。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後腦勺朝着她,所以看不見他在那兒幹什麼。
總之回來了也沒有主動和她說話,寫意氣呼呼地一把關了客廳的燈,扔他一個人在黑暗中,然後爬到床上蒙住頭睡覺。
憋了三四分鐘,外面的男人還是沒有動靜,既沒有起身去開燈,也沒有走動。
被定身了?
寫意納悶。
她狐疑地起床探出頭,看到他還是那樣坐在黑暗裡,一動也不動。
她挪動了下步子,卻一不小心踢到了旁邊的椅子腿。
因為是光着腳丫,所以直接磕到腳趾頭。
還疼得要命。
他忽然說:“磕到哪兒了?
過來我瞧瞧。
”聲音倦倦的,有些慵懶的低沉。
她不理他,強忍着疼痛假裝是自己出來喝水。
“寫意。
”他喚道。
她繼續無視,徑自朝廚房走去。
“寫意,我頭暈。
”他說。
此句一出,立刻奏效。
她頓了頓,停下腳步迅速轉身問:“怎麼了?
”
厲擇良挑起唇角,戲谑着說:“你不是準備不理我了嗎?
”
寫意雖然看不見他在暗處的表情,也能想象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是如何趾高氣揚的。
他居然故意說頭暈來使詐。
“呸!
”寫意恨得牙癢癢。
“過來,我抱下。
”他繼續厚臉皮地說。
“沒門兒!
你身上不是煙味就是酒味,臭氣熏天的,沾着都惡心。
”她站在那裡和他對峙。
他一點兒也沒生氣,反倒沉沉地笑起來。
“哼!
”她抗議。
“幫我倒杯水。
”他笑着說。
“想得美。
”
“寫意,”他柔柔地叫她,“我嗓子燒得難受。
”
他那樣服軟地叫她,似乎不是裝出來的。
她心裡倒是真有些擔心了,聽話地去倒了杯水走到面前給他。
遞給他的時候,她碰到他的手滾燙得吓人,心中一驚。
“怎麼了?
”她急忙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似乎正在發高燒。
原來是真頭暈。
“喝多了些,有點頭暈,睡一覺就好了。
”他沖她笑。
看到他這樣笑,寫意估計他喝得差不多了,不然平時哪兒有這麼傻。
“明明在感冒,還去陪人喝酒,還要不要命了?
什麼叫喝醉,什麼叫發燒,你都分不出來?
”她越說越氣,随即又去為他找退燒藥、感冒藥。
他喝酒時,臉色會越喝越青,平常看不出來喝醉與否,但是隻要過界,全身就會滾燙。
可是,絕對不是現在這種燙人法。
喂他吃了藥,寫意扶他到床上,然後接了熱水,拿毛巾替他擦身。
他躺在床上。
寫意替他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衣扣子,裡面的兇膛猶抱琵琶半遮面地露了出來。
他的膚質很奇怪,這樣醉酒和發燒,也沒有紅。
倒是熱毛巾一碰到,就開始泛出淡淡的粉色。
雖然抱過很多次,也碰過很多次,但是這樣一點一點地擦着那副結實的兇膛,寫意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半眯着眼看她,問:“你臉紅什麼?
”
這男人喝醉了以後似乎智商會變低,說話很直接。
“要是一會兒還不退燒,我們就去挂急診。
”她說。
“不去醫院。
”
“幹嗎不去?
”
“我看見醫院就煩。
”他說。
“那我住院時,你天天往醫院跑什麼?
”
“那不一樣。
”
“怎麼不一樣?
”寫意又換了盆水替他擦手和臉。
“那些針是紮你,又沒有紮我。
”他懶懶地說。
寫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看來他還沒醉糊塗。
她替他沖了蜂蜜水,放在床邊,以防他夜裡口渴。
做妥一切已經淩晨,寫意這才鑽進被窩裡休息。
本以為他已經睡着,便輕輕地用手背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看他還在發燒沒有,卻被他捉住手。
“寫意。
”他閉着眼睛叫了她一聲。
“什麼?
”
“謝謝。
”
“嗯,你以後對我溫柔點就行了。
”她大度地說。
“我說的是正源的事情。
”
寫意一愣,原來他已經知道了,難怪剛才無論是短信也好,回來默默地坐在那裡也好,都是在鬧别扭。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他卻想通了。
寫意聽了微微笑道:“不用謝。
”
貸款的事情似乎就這麼定下來了,還挺順利的。
這一天,寫意無意間看到辦公室訂閱的省報裡面有條粗體新聞。
“AB城際新高速于本月确定最終方案”。
周平馨感歎說:“這多好,修好了以後,你們回家不知道省了多少時間。
”
寫意答:“是啊,以前那條舊高速有些繞道,而且路況也差。
”
而A城另一頭的厲氏,已在昨天的第一時間得到這個消息。
上班頭一件事情,厲擇良就找了薛其歸,“那個城際高速的線路規劃圖拿到沒有?
”
“可能還要等一兩個小時,那邊還沒開始辦公,我們已經聯系了東正。
”
厲擇良點點頭,“我們一定要在媒體知道之前得到确切消息。
”
中午,寫意突然接到厲擇良的電話,說他要去B城出差。
“要不要帶什麼東西給你?
”他問。
“長順街的綠豆酥。
”寫意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是她的最愛。
“好。
”
“什麼時候回來?
”
“大概明天。
”他說。
“嗯。
”
“晚上鎖好門,有陌生人來不許随便開,睡覺前記得刷牙。
”他又開始絮絮叨叨地糾正她的日常習慣。
“好了,好了,知道了。
”除了她以外,大概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這麼啰唆。
A城開始進入了淅淅瀝瀝的秋雨季節。
厲擇良失約了,他連續好幾天都沒能回來。
但是每次和他通話,他總是說:“沒事,就是瑣事多。
”
那一日,寫意正在上班,又接到厲擇良的電話。
“寫意,你出來一下。
”他說。
“啊,幹嗎?
”
“我在唐喬外面。
”
“啊?
”寫意一怔,不可能,他明明在B城。
“再不出來,我就要正大光明地走進去找你了。
”他唬她。
“你真的回來了?
”她又再次确認。
“快點。
”他有些失去耐性了。
“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
”
她一邊講電話,一邊走到電梯口,朝外張望,卻不想遲疑了幾步,就猛然被一隻手一把抓住,手的主人迅速地将她拉進旁邊洗手間的小隔間,然後哐啷一聲,鎖門。
這一系列的動作完成得一氣呵成,不過就是轉瞬之間的事,完全讓她措手不及。
等寫意反應過來,吓得剛想尖叫,卻被人捂住嘴。
“噓!
”
寫意定睛一看,居然是厲擇良。
“你幹嗎?
”“嗎”字還沒出口,寫意就被他封住嘴。
他一手撐在她腦後,一手搭在她腰間,将她死死地抵在門上。
動作利落熟練,舌尖先是在她幹燥的唇上來回舔吸,直至濕潤以後才轉入口内,一刻不停地在她唇齒間探索遊移。
這樣熱烈求索一個舌吻,害得她有些氣短,兇膛起伏,卻不知如何擺脫他的索求。
缺氧下的頭開始有些眩暈,她的手撐在他的兇前想推開他,一使勁卻全身柔軟無力,隻得随他擺布。
“寫意。
”他聲音喑啞地喚。
她趁着他說話之際,尋找到呼吸點,大口喘息卻說不出話來,隻好點頭表示聽見了。
他說:“我想你,很想很想。
”話語裡透着難抑的情愫,随即将她攬進懷裡,下巴放在她的頭頂。
“幹嗎拉我到這裡?
”
“難道你要我在走廊上吻你?
”
寫意仰頭瞄了他一下,此人臉上果然全是一副我很猴急的表情。
“我們居然在洗手間接吻。
”她一臉潮紅地笑道。
厲擇良補充說:“而且是男洗手間。
”
寫意瞪大眼睛,“男洗手間?
”
“不然,你還以為是女洗手間?
”他眯眼壞笑說。
“我……”
“你也是常客了。
”他揶揄她。
“……”
幾天不見,突然覺得他又瘦了許多,她有些憐惜地摸了摸他消瘦的臉頰和眉骨。
“那邊的事情忙完了?
”
“沒有,我抽了幾個小時,中途逃跑了。
”
“逃跑了?
”
“寫意,”他又一次将她擁進懷中,“寫意。
”他又喚了一聲。
“嗯?
”
“我想你,真的很想,很想。
”他又一次重複着那句話的口吻,好似一個孩子。
“什麼時候想我?
”寫意仰頭故意問。
他聽話地回答:“吃飯的時候在想,睡覺的時候在想,就連和他們說話的當口我也在想。
”
她聽得心神一蕩,踮起腳主動吻了他。
隻是那麼輕輕地一啄,他溢出一絲哼聲,張開唇,濕熱的舌糾纏在一起,溫熱濕軟。
他一邊吮吸着她,一邊雙臂漸漸加重了力道,似乎要将她融入兇膛。
一番忘我的情動之後,他依依不舍地離開她的唇,低吟着她的名字:“寫意,寫意,我的寫意。
”
“嗯。
”她特别喜歡他這樣沉吟地念叨那兩個字,于是暖暖地應了一聲。
“嫁給我。
”他說。
她還沉溺于方才的情緒中,剛想不經意地又答一聲,卻突然頓住,猛然擡頭問:“你說什麼?
”
“我說,寫意嫁給我。
”
寫意一抹汗,差點就着了這個男人的道,幸好沒瞎答應,他就愛在這種時候下魔咒。
“我才不要。
”
“怎麼?
”他全身一僵,擁住她的手有些乏力地松開。
“你确定這是在求婚?
”
“算是吧。
”他的心低沉下去。
“你不覺得在這種地方求婚,有些……”她朝他示意了下他身後的馬桶,“有些不雅?
”
出來的時候,厲擇良先探頭,看到四下無人,才咳了一聲報個信,讓寫意出來,沒想到剛到門口,就撞到周平馨從對面出來。
周平馨最先見到的自然是從男洗手間裡走出的厲擇良,然而,随即她又見到在後面鬼鬼祟祟尾随而上的沈寫意。
“你們……”周平馨張大了嘴,指了指寫意,再指了指厲擇良。
“他說洗手的水龍頭壞了,我進去看看。
”寫意面不改色地解釋。
“哦。
”周平馨撓撓頭,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兩個人樂颠颠地走出唐喬。
“幸好碰見的是平馨,不然就慘了。
”寫意伸了伸舌頭。
“其實……”他看了她一眼,猶豫着要不要對她說。
“其實什麼?
”她側頭問。
“你們那層還有什麼人叫寫意嗎?
”
“沒有了,怎麼?
”
“要是洗手間裡面還躲有其他人的話,你會更慘。
”
“……”
确實。
這男人吻她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寫意”二字,要是還有别的人在其他隔間的話,聽見這響動,不難想象這個沈寫意和人關着門在裡面做什麼……
真那樣,絕對是沒臉見人了,慘絕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