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籃高手》漫畫裡有言:教練,我想打籃球。
而現實中江敬言有言:老婆,我想打籃球。
楊彎在那一刻是懵逼的。
她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盯着身邊的男人問:“你想打籃球?
”
江敬言靠在那,安靜地點了一下頭。
楊彎犯了難:“已經很晚了吧?
去哪兒打籃球?
你知道什麼籃球場嗎?
”
江敬言緘默着沒說話,事實上,在和楊彎結婚之後他就很少再打籃球了。
她不太喜歡他老是做那些運動,工作之後大家都變得很忙,本來私人時間就少,如果還浪費在打籃球上,就沒空經營感情了。
也是因此,江敬言放棄了他除了楊彎之外唯二的愛好,一放就是這些年。
想到這些,他眼神暗了暗,淡淡地轉開臉不想面對妻子。
她肯定會反對的,剛才那一連串的問題就是前奏了,下面肯定就是否決。
他靜靜地等着她的否決,可結果卻出乎預料。
楊彎瞧見他表情不太對,以為他是對可以去哪打籃球沒概念,于是她思索了一下道:“那我們去找找吧?
”
江敬言愣了一下,頗有些錯愕地轉過了頭,許久才道:“你同意了?
”略頓,強調,“還要跟我一起去?
”
楊彎不解道:“你跟我說你想打籃球,難道不是希望我和你一起去嗎?
”
……好像還真是那樣。
雖然措詞上似乎隻是支會她一聲,但眼神和表情是隐隐期盼她能一起去的。
心裡也是那樣想。
那不過他不着痕迹甚至有些笨拙的試探罷了。
他想試試她是否真的能接受他的轉變,接受他變回曾經的他,就從打籃球這件事開始。
隻是試探得到的結果有些令人意外,他甚至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
江敬言薄唇輕抿,過了一會才說:“我對此毫無頭緒。
我已經很多年不打籃球了。
”
楊彎嘀咕了一句:“那你怎麼突然又想起來要打了?
”說完,也不需要他回答,直接拉開車門下了車,繞到駕駛座道,“司機師傅,要麻煩您打車回家了,我們有點事,自己開車去就行了。
”
司機師傅風中淩亂地下了車,然後江太太就坐上了駕駛座,系好安全帶,開車出發了。
西裝革履戴着白手套的司機師傅站在原地,遙望着車子駛離自己的視線,心情複雜地拿起手機,對着電話道:“老婆,我搞不好真的要失業了。
”
司機換成楊彎之後,江敬言就坐到了副駕駛上。
這次楊彎可沒再故意開快車吓唬他,她安安穩穩地駕駛着車輛,視線謹慎地打量着街道。
這個時間街上的車子不多不少,開得慢,稍微看看周圍也沒什麼不安全。
江敬言從楊彎開始駕車就一直望着她,她側臉對着他,沒怎麼注意他這邊的情況,所以也不覺得尴尬。
她偶爾會眨一下眼。
街邊的路燈明明滅滅地照耀着她的臉,她每次眨眼,江敬言的心跳就漏一拍。
像有溫柔的風拂過心尖,他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是心動。
楊彎把車開到了江城大學。
一路上都沒看見什麼可以打籃球的地方,她隻能到這兒來了。
可惜,他們已經畢業了,母校不打算在夜晚接收他們。
楊彎垂頭喪氣地回到車子邊,趴在副駕駛的窗邊道:“好說歹說也不讓進去,怎麼辦?
”
江敬言想說那就算了吧,回家好了,不打了,可楊彎突然眼前一亮,打了個響指道:“有了。
”
……她又有了什麼鬼點子?
江敬言想攔住她,可楊彎不給他機會,直接回到車上朝下一個目的地進發。
這次的地點可真是出乎江敬言的意料。
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到這種專門給退休老幹部們修建的晨練場。
晨練場在一個老小區裡,楊彎停了車就興奮地說:“我還以為這個小區可能拆了呢,居然還沒有!
這是孟妮爸媽住的地方,我以前來過,記得這裡有個晨練場可以打籃球。
”
楊彎快速下了車,到了副駕駛就拉着下車的江敬言往前跑,江敬言遷就着她的速度,時不時望一眼兩人牽着的手,竟有一種回到了剛剛在一起時的感覺。
小區裡面的晨練場大多被廣場舞大媽給征用了,等他們真的走進去時,籃球框底下已經站滿了整齊排列的阿姨們。
她們穿着統一的服裝,正在熱情地跳着廣場舞,《最炫民族風》的音樂激昂地想着,像打碎夢的音樂,讓楊彎十分失望。
“怎麼會這樣……”楊彎皺眉望向身邊的青年,這一望才驚覺自己居然還牽着他的手,她像觸電般把手收了回來,背在身後緊張地說,“啊、哈哈,真意外,沒想到這裡已經被提前占領了。
”
江敬言掃了掃自己空落落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它們抄進了口袋,他立在那,淡淡地睨了一眼在跳舞的阿姨們,低聲道:“那就算了吧,回家吧。
”
他轉身想走,眉宇間似有些遺憾,楊彎咬咬唇,再次拉住了他。
這次是胳膊。
江敬言身子一僵,緩緩回過頭來,晨練場昏黃的路燈下,楊彎仰頭望着少年般的江敬言,對他說:“不走。
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請阿姨們讓我們玩一會。
”
江敬言不希望她為這件“小事”如此費心,可楊彎卻不覺得這是件小事。
江敬言說他好久沒打籃球了,那不是他最愛的運動嗎?
還記得大學的時候,他是校籃球隊的頂梁柱,為江城大學争得了不少榮譽,那時她還以為他畢業之後會去專業打籃球呢,誰知一覺醒來,過了七年,他竟變成了那個模樣……
那好像是她理想型的樣子,在醫院第一眼看見時确實很心動,但又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是怎麼變成那樣的?
是什麼讓他變成了那樣?
是時間,是經曆,還是感情?
楊彎不自覺凝視着江敬言,随着時間的推移,随着她醒來之後的日子越來越長,她在變化的同時,他也開始變化了。
他身上的氣息越來越熟悉,越來越像她記憶裡那個少年。
肆意生長,不拘規則,那時的他像特立獨行的勇者,無畏而自我地活着。
楊彎甩甩頭,去想她的辦法了。
她滿心以為,自己的口才可以說服阿姨們今天早點收工。
但她還是太不懂了,要說還有什麼組織是無人能敵的,那就是——中國大媽。
“真的不行嗎阿姨?
”楊彎懇切地說,“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沒能真地叫說出一句“我老公”或者“我男朋友”,隻能窘迫地改口道,“我保證就這一次,以後你們再也不會看見我來搗亂了,我隻能找到這個地方打籃球了……”
“關我們什麼事?
”一位染着紅發的阿姨說,“我們天天都在這裡跳舞,為什麼你們來了就要讓給你們?
”她指着籃球框道,“而且這東西都荒廢多久了,從來沒人來玩,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玩?
你們就倆人,憑什麼讓我們這麼多人給你們讓位置?
”
這話說得确實有道理,楊彎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可回頭看看不遠處的江敬言,他安靜地等着她,她詭異地還從那份等待中看出了期待,于是……
隻想再努努力。
可努力沒有換來好結果。
阿姨們寸土不讓,楊彎最後隻能灰溜溜地回到了他身邊。
“一定還有别的地方的。
”她握着車鑰匙道,“我們再去找。
”說着,就又牽住了他的手準備離開,動作那麼自然,她自己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