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
“誰,誰都死了,你說清楚”
白胡看了一眼驚恐中的汪明明,好像不忍心摧毀面前這個美麗的臉龐,但最終還是像錢莊的管事算賬一樣,仔細的說道:“你爹汪四海,你娘顧美林,你那個要好的丫鬟小竹,還有應該屬于你汪家的十六口家眷,都死了。
”
汪明明瞬間感覺這間小屋變成了冰窖,然後拼命搖頭,說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沒有理由,你是在騙我,否則為什麼等到我來問,才告訴我。
”
白胡輕輕面無表情,說道:“我不是騙你,我隻是覺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沒有說的必要。
”
看着白管家的神情,應該不是在說謊,汪明明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人驟然抓住,痛苦讓他渾身顫抖起來。
暫時失去了分析的理智,甚至沒有注意到白胡所說“無關緊要”四個字。
不知過了多久,汪明明蓦然想起之前盤西林的話,一下子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無關緊要,我爹娘的死無關緊要!
白管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
汪明明像洪流中的垂死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木頭,眼神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白胡。
還是那個頭發胡子,甚至眉毛都一絲不苟,幹幹淨淨的白總管,隻是今天感覺無由的有點陰冷。
“一隻狗死了,對養一群狗的主人來說,意義不大,所以說無關緊要。
”白胡說道。
好像擔心眼前的少女不理解,繼續說道:“不錯,你爹就是一隻狗,你娘也是,你全家都是宮裡貴人養的狗,這些狗幫主人看管仙台城裡的一點财産,現在這些财産被陸運長偷了,被盤西林騙了,你說要這隻狗還有什麼用,當然是牽回去,殺了。
”
汪明明的心直往下墜,回想起數年前,白銀一号院還屬于自己的那些日子,父親在後花園裡說過的話。
汪明明的眼神裡開始有火苗升起,一種被欺騙的憤怒,一種被終生輕視的憤怒,以及對自己從前無知的怨恨。
“你,你……該死!
”汪明明激動的說道。
“對了,小姐。
”白胡轉身,白袍微動,淡然說道:“我不是你爹的總管,從來都不是。
我總是站在你爹身後,是因為我本來就喜歡站着,并不代表我敬重汪四海。
其實,我是你們這群狗的半個主人,家裡大多數的夥計,其實都不是你家的傭人,隻是主人養的另一批狗,用來監視你們這批狗。
”
汪明明雖然猜到了,但經由白胡親口說出來,仍然讓她感到震顫。
汪明明突然記起,小時候的汪家大院,許多地方娘都不讓她去,她不知道為什麼,嚴厲的父親甚至不讓她和下人說話,那些喂馬的馬夫,那些跑事的活計,更換的也很頻繁。
到她長大,開始對經商貿易感興趣,對經營财貨蠢蠢欲動的時候,父親甚至把她“趕出”大院,讓她單獨住在白銀一号院。
自己的家真的不是一個家,而是宮中貴人設的一個據點!
她無法想象,這麼多年來父親、母親承受多麼大的壓力。
無法想象自己在這樣特殊的“富貴之家”裡,怎麼就糊裡糊塗的成了一個衣食無憂,肆意妄為的大小姐。
為了不讓自己見識這些污濁,父母以怎麼樣的心境将她撫養成人,她曾經沾沾自喜,以為父親真的是仙台城裡呼風喚雨的“汪半城。
”
汪明明突然想喊,想讓自己随着最大聲的叫喊,讓所有憤慨和悲痛連同自己的身體,一同炸為灰燼。
然而她突然發現,一團柔軟的事物堵在了自己的喉嚨裡,讓她所有的情緒,化作堵在咽喉的一口棉絮,被痛苦的憋回兇腔。
她本來想摸桌上那把銀色的短刀,但手指剛剛伸出,便發現白管家眼裡閃過一絲非人的冷漠。
“你會後悔的……”汪明明心裡堅定的說道,眼神中的怒火竟然在燃燒到極緻之後,成為堅定的明亮。
看着清秀面孔上堅定的眼神,白胡搖頭說道:“你本來不用死,可惜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眼神,這樣讓我有點怕,所以你還是死吧。
”
白胡趁着黑夜,從容踱出小屋,心裡竟然生出一絲懊惱,今晚廢話太多了,耽誤太久了,希望不要出現什麼變故。
外面夜涼如水,身後的小屋卻已經化成炙熱的火球。
再殺完一個人,仙台的任務就結束了,他就可以回郢都了。
他喜歡幹淨,不喜歡留下什麼東西在這裡,他希望用大火淨化這裡的一切。
在他離開之際,以元氣壓制了汪明明體内的生機,讓她無法行動,隻能靜靜看着猛烈的火焰,逐漸将房屋籠罩,吞噬。
雖然無法行動,但意識依然清醒。
這種手段太過殘忍,讓人承受烈火的炙烤,卻無法躲避,無法動彈,眼睜睜的看着烈火将自己吞噬,感受着身體被火燒的痛楚,聽到自己皮肉燃燒的聲音。
不大的房屋之内,濃煙翻滾,桌椅木頭燃燒的炙熱氣息撲面而來。
看着火焰逐漸吞噬一切,那些正在燃燒的牆壁,噼啪作響,扭曲變形的木頭、磚石,像一張張猙獰的面孔,嘲笑着她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