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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碎玉投珠 潇騰 3086 2023-04-12 01:29

  月末這天出發,下個月就是在内蒙古開始了。

  火車早八點啟動,丁漢白他們三個在卧鋪車廂,小門一拉倒是安靜。
紀慎語已經穿上棉衣,比平時圓潤兩圈,拉鍊拉到頂,臉都遮住半張。

  丁爾和好笑道:“不熱麼?
先脫了吧。

  從出門就覺得熱,忍耐許久了。
紀慎語擡手要脫,不小心瞥見一旁的丁漢白,那人又犯了病,盯着他,抿着唇,仿佛這衣服一脫就要與他恩斷義絕。
他隻好作罷,熱一點也沒什麼,就當哄這瘋子師哥開心。

  紀慎語揣着口袋看風景,漸北的地界都是農田,沒什麼河流。
過去一會兒,他實在熱得冒汗,便另辟蹊徑,對丁漢白說:“師哥,我想喝冰鎮汽水。

  丁漢白失笑:“脫了吧,我上哪兒給你找汽水。

  紀慎語總算解放,脫得隻剩一件棉布衫。
左右待着無聊,他拿出一本《酉陽雜俎》消遣,剛翻到夾書簽的那頁,丁漢白湊來,作勢要和他一起看。

  丁漢白厚着臉皮,面上卻裝得無謂,手裡蓦然一沉,紀慎語将書塞給他。
也好,他拿着,紀慎語靠着他,更添親昵。

  不料紀慎語又掏出一本:“你看吧,我這兒還有本《神異經》。

  心中的小九九驟然翻車,丁漢白覺得索然無味,許久才讀出樂趣。
時間悄然而過,沿途短暫停留時丁爾和去透氣抽煙,丁漢白自打抽過第一根沒再碰過,便也跟去,兄弟倆對着吞雲吐霧。

  三人待久無聊,再次啟動後大眼瞪小眼,紀慎語合上書,又從包裡摸出一副撲克牌。
這牌是姜廷恩給他的,讓他無聊玩兒幾把。

  “玩兒嗎?
”他隻和姜廷恩玩兒過,輸掉一袋水晶和數顆原石。

  丁爾和輕挽袖口:“玩兒錢,還是東西?

  丁漢白說:“押東西。
”他知道紀慎語沒多少錢,大手摸牌洗好,一分兩摞,“這局我押一顆南紅。

  紀慎語跟丁爾和幹脆全押南紅,碼好牌比上賭桌還認真。
一把結束,丁漢白赢得兩塊南紅,再一把,他加注:“我押半米大小的黃花梨。

  丁爾和苦笑:“不用這麼玩兒這麼大吧?

  沒料到紀慎語倒是豪氣:“我押紫檀木盒,雕好的。

  丁漢白還記得紀慎語輸水晶時的光景,要是輸掉紫檀盒子不定多心疼。
他暗中放水,奈何紀慎語牌技太爛,明着放水都難以拯救,反連累自己也落敗。

  丁爾和賭注不大,空手套白狼似的,這把結束又正好開餐,成了無法翻本的買賣。
丁漢白順勢說:“不能白赢,你買回來吃,看着行李,我們去餐車吃。

  他和紀慎語在餐車車廂消磨,飯不合口,幾筷子便停下。
他見紀慎語也不正經吃,問:“輸了紫檀木盒,心疼得難受?

  紀慎語承認:“是有點心疼。
”還有點無聊,他支着下巴瞧對方,“師哥,你知道的東西那麼多,能不能随便講一個?

  丁漢白心想,這是把他當解悶兒的了?
也行,他認了,便随口講道:“小時候聽我爺爺說,以前行裡有個姓聶的,雕刻技術非常牛,天賦極高,可惜比昙花一現還短暫。

  

  紀慎語聽得認真,丁漢白繼續:“這人叫聶松橋,家大業大,但他不幹正事兒,就像過去的八旗子弟。
他迷上雕刻後鑽研了幾年,在行裡出了名,後來又迷上賭/博,成天泡在牌桌上,隻碰籌碼,漸漸不碰刻刀了。

  紀慎語問:“他就不再雕刻了?

  丁漢白答:“雕刻對他來說隻是興趣,有了更大的興趣,自然就抛棄前者。
聽我爺爺講,他後來千金輸盡,按階級分,就是從剝削階級大地主變成無/産階級貧下中農。

  紀慎語陣陣惋惜:“那他的手藝豈不是從此失傳了。

  失傳倒不至于,應該教給了兒子,丁漢白回想:“貌似他兒子水平很一般,都入不了我爸的法眼,我爺爺說他孫子倒不錯,是從小跟着學過的,誰知道呢。

  他講些奇聞異事來解悶兒,一頓飯吃到車廂走空,他們也隻好回卧鋪休息。
一路向北,氣溫漸低,才四五點天就隐隐變黑。
紀慎語醒來時正經過一處隧道,漆黑不見五指,惹得他不知白天黑夜。

  隧道一過,小間内隻有丁爾和在,他便合眼假寐,等丁漢白回來再轉醒。
漸漸的,車窗外愈發昏暗,太陽遙遙西斜,他終于忍不住出去尋找。

  丁漢白在兩節車廂的交接處,立于車門前,叼着煙吞吐。
這處漏風,煙霧一點點漫出去,吸盡時自己也染上涼氣。

  他聞聲回頭,見紀慎語睡眼惺忪,問:“一醒就想找我?

  其實紀慎語醒了半天,但他沒解釋:“師哥,你學會抽煙了?

  丁漢白也沒解釋,這哪用學?
有一張嘴就會。
待紀慎語到他身旁,他的餘光投在嫣紅晚霞裡,心也壞起來:“一共才抽三支,你聞聞我身上有沒有煙味兒?

  紀慎語引頸嗅嗅:“沒有,飄散幹淨了。

  丁漢白說:“離近點,衣領上有沒有?
”他不動聲色,如同獵豹引誘羔羊,繃着渾身肌肉伺機而動。
紀慎語哪兒曉得,挪近歪頭,鼻尖蹭到丁漢白的衣領上,吸氣聞味兒,呼氣烘熱對方的脖頸。

  丁漢白擡手,輕輕按在對方的後心,隔着宣軟的棉衣逐漸施力。
紀慎語說:“衣領也沒有,還是我鼻子不好使?
”他聞完後退,抵住丁漢白的手掌,接着手臂也被擒住,那人一步将他困在車門的邊角。

  和那晚被抱起一樣,猛然發生的肢體接觸令他惶惑無措。

  紀慎語問:“你還生氣?

  丁漢白說:“我生哪門子氣?

  紀慎語低喃:“……怎麼覺得你憋着火想揍我。

  車輪震動,外面風景長新,夕陽照紅丁漢白的眼睛。
他哭笑不得,沒料到情難自禁竟然這麼滑稽。
旖旎就此被攪散,他翻轉紀慎語,說:“不揍了,看場日落吧。

  紀慎語挨着車門,丁漢白在身後包圍着他,他抓住扶手,丁漢白挨着他的手也抓住。
日暮火紅成片,像他此時的臉色,心慌,撲通撲通鬧騰。

  “師哥。
”他說,“那麼紅,像不像巴林雞皿石?

  丁漢白卻拆穿:“你每回轉移話題都很明顯,像個傻子。

  在這搖晃的交接處,透過小小的玻璃窗,他們直站到餘晖落盡。
車晃得人忘卻今夕何夕,光照得人忘記奔向何方。
隻前兇貼着後背,隔着厚厚的衣物,聽見自己的強力心跳外,忍不住猜想——他是否也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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