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輩中年紀最長的是元娘潤柔。
潤柔是常氏長女,翻過了年便有十一歲了。
因為與她年紀差得多,沛柔對她的印象就不如其他姐妹那樣深刻。
潤柔生的更像二叔父多些,不過清秀二字而已,氣質卻幾乎與三叔母楊氏一脈相承,方正嚴肅令人見之生畏。
她與沛柔相互行過禮,便拉了她的手,邀她有空去她住的秾芳閣玩。
徐家的女孩過了十歲便離開父母祖母獨居一院,潤柔挑的是定國公府東北角的種滿牡丹花的秾芳閣。
沛柔十歲以後住的恰是秾芳閣旁的翠萼樓。
隻是她們毗鄰而居未有多久,潤柔便出嫁去了西北,前生她們也就再沒有相見過。
她今生很願意聽這位長姐的話,見沛聲不甘的站回了三叔母身邊,隻再沖着他擠了擠眼睛。
趁着三叔母不備,他也再還了一個鬼臉。
三娘海柔此時已經清醒了,正傲慢的等着沛柔先給她行禮。
還是那句話,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常氏有潤柔這樣體貼周到,玲珑剔透的大女兒,也有被她寵壞了的混世魔王般的小女兒。
海柔生的像常氏多些,從小就是美人胚子,就是這一副脾性不讨人喜歡。
論驕縱任性,其實并不比名聲在外的沛柔好多少。
隻是她終究比她有福氣,沒有一個心思詭谲的柯氏,這驕縱的名聲也傳不到外頭去便是了。
女兒家在家是嬌客,像定國公府這樣的人家,其實便是驕縱些也沒什麼,況她後來嫁的還是常氏長兄三子,一家人都是骨肉親戚。
隻是誰知海柔最後竟成了成年的姐妹間最早去世的一個,沛柔聽到這個消息,在房中呆坐許久。
彼時她又因為何霓雲與齊延大吵了一場,那也是她第一次在心裡萌生出和齊延和離的念頭。
若是前生,沛柔才不會理她,幹脆無視了她算數,大不了被她在太夫人面前告上一狀抄幾頁經書。
今生卻隻覺得為姐妹不易,主動先與她問了好,“沛姐兒見過三姐姐。
”
海柔還要拿腔拿調,卻見她親姐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方才不情不願的回禮,“五妹妹安好。
”原本行完禮便該退下去了,她卻又道:“我母親方才給你的翡翠镯子可是她的陪嫁,你可一定要收好了。
”話音剛落,也不等沛柔回話,便賭氣站回了母親身邊。
沛柔一時有些啼笑皆非,原來這突如其來的不善便是源自這一對翡翠镯子。
六娘沐柔和七娘浔柔是雙生子,生的卻并不很像。
她們的生母是四叔父的寵妾姚姨娘,聽說在四房的聲音倒比正室夫人郭氏還要響亮些。
因此六娘也很是驕矜,從剛才太夫人賜名便可見一斑。
她生的是要比妹妹更美些,此時還不滿五歲,已經是皓齒明眸,活脫脫是年畫上觀音菩薩身邊的童女。
相形之下,七娘的氣質便要安靜的多了。
前生她們幾個姐妹拌嘴,她大多都是不說話,既不出來調停,也從不添油加醋,就仿佛身邊沒有她這麼一個人似的。
她們姐妹的禮儀卻也學的不錯,因是妹妹,先給沛柔行禮。
六娘是城府深一些的三娘,七娘則幹脆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因此前生沛柔與她們的關系都隻是一般,隻記得她們的姻緣都有些不順。
先是嫡母過世,再是國喪。
四叔父續娶的小官之女出身雖然不高,卻十分潑辣。
那時她們姐妹的姨娘又早已年老色衰不得寵,隻能任由新夫人揉搓。
新皇登基後定國公府的臉面被一落在落,不複盛時的光景,她們又過了說親最好的年紀,似乎最後有一個是到了哪個不得寵的王爺府中做了妾室。
一時間終于厮見完畢,沛柔也着實是有些累了。
衆人又閑話了幾句,便各自散了。
回到東裡間,太夫人擁着她坐在胡床上,“沛姐兒今天累不累呀?
”
她就猴在太夫人身上,“沛姐兒不累。
隻是還想吃松子糖。
”太夫人身上的檀香實在好聞,讓她周身都放松了下來。
“見完了兄弟姐妹,沛姐兒最喜歡誰呀。
”太夫人幫着她把身上的荷包解了下來,把今日所得的首飾一樣一樣的放在胡床上的小機上。
沛柔擺着頭想了想,“最喜歡大哥哥和大姐姐。
”
“哦?
你大哥哥對你可好像沒有你二哥、三哥、四哥那樣友善。
”太夫人特意拿起那對翡翠手镯在陽光下相了相。
“就是喜歡大哥哥。
”沛柔就拿起四叔母送的項鍊,繞在手腕上,足足繞了有七八圈。
陸媽媽笑道:“小孩子都最喜歡年紀大的孩子,覺得新奇,和差不多年紀的孩子總是要吵架。
”
“這話說的也是,”太夫人把玉镯放回小機上,又拿起了柯氏送的羊脂玉雕芙蓉項圈,“可大孩子又最不耐煩這些小的,嫌他們啰嗦聒噪。
我自己就是長女,當年面對那一群弟妹也實在是頭疼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