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暑氣漸消。
喬興存的三年祭這天,祖宅裡人來人往。
事實上從幾天前,府裡就熱鬧起來了。
熱鬧中又帶了一絲肅穆。
喬景昆做為喬興存唯一嫡子,又是喬家當任的家主,且離家多年未曾在喬興存身邊怎麼盡過孝道,主持這一場三年祭自然要比别人更來得盡心盡力。
喬府裡請了法師念了好幾天經文不說,一家人又去喬興存的墳前祭掃,立了碑,添了土。
之後一家人又去承恩寺裡吃了幾天齋,回來又宴請告知族人近親及故舊親朋。
如此忙了半個月,喬興存的孝期便也過去了。
雖然除了子女輩和承重孫,其餘人等都不需要守孝三年,但喬景昆還是讓一家人同守。
喬景昆為父主持的這一場三年祭,益州各家各族自然也都看在眼裡,脫了服之後,與喬家走動的人家越發多了起來。
之前可能礙于守孝,喬明瑾一家人并沒有太大肆的與人來往,如今脫了服自然是要好好與姻親族人,故舊新朋多方來往才是。
喬府裡藍氏領着一家人脫了素服,又命人從倉庫裡搬了好些料子出來給一家人裁新衣,銀樓的工匠也請了好幾位到家裡,給一衆女眷訂制首飾。
連喬景倉、喬景山四家人都人人有份。
隻是那幾家人在脫了孝服之後,便一刻不停地收拾起行裝來。
喬景山等人都是有職務在身的,喬興存去後,幾個兒子都報了丁憂,如今自然是要回京補職的。
就是喬景岸和喬景涯雖隻是閑職,但也是要回去銷假的。
再者這益州自然比不得京都繁華,那幾家子都是在京裡住慣的,不說小孩一直當這裡是鄉下地方,就是大人也是巴不得早早進京的。
在京裡随處可遇到貴人,也許擡擡手,以後就是一片錦繡前程。
再者兒女們的婚事自然也是要去京裡相人家才是,這益州又能有幾個貴人?
那幾家人便都在各自的小家裡忙着收拾起行裝來。
喬父是個念舊情的人,見幾個庶弟要舉家進京,也是日日領了明珏和明珩兄弟兩個去看望幫忙。
而藍氏則領着喬母和喬明瑾忙着給那幾家人打點土産儀程。
再怎麼說,那幾個人也是藍氏的庶子不是。
而臨走前,吳氏和小方氏兩位姨奶奶自然也不會窩在家裡不出了。
就她們在藍氏回來後,不給藍氏見禮問安,偏安一隅,已經讓很多族人在背後說道了。
按理,即便丈夫去世,有主母在,做為妾室,即便生養有兒女,也是要在主母身邊服侍的。
沒有藍氏的恩典,這二位可是不能随意地就随了兒子分家去另過日子了。
世俗禮法可不容。
故即便這二人再不把藍氏當一回事,此時也是要來磕頭的,不然隻要藍氏跟族裡人說一聲,這二人就得留在祖宅養老了。
這對于她二人來說,可比死還難受。
喬興存還在時,她們都不曾服侍過大婦,這喬興存不在了,反而還要留下看大婦的臉色,這日子隻怕沒法過了。
這二人可都是随着喬興存在京裡當慣夫人的,好日子過慣了,錦衣玉食,下人仆從的服侍慣了,臨老,還要讓她們在藍氏面前服侍,這就跟要了她們的命一樣。
不管這二人心裡如何想,為了還能過那樣逍遙的日子,這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所以這二人來了。
藍氏雖然不在乎,也不願去計較這二人的無禮怠慢,但在這二人到她面前下跪請安時,還是擺了一場大婦的面子。
不然都當她是軟柿子不成?
好在藍氏也不是那種刻薄的人,也不願把這二人留在身邊添堵。
很爽快地打發這二人跟着自家兒子走了。
在外人看來,藍氏這一番作派自然又是赢得了衆人的交口稱贊。
不過喬姑婆很是不平,說若是她,定是要把這二人放在身邊磋磨一番才甘心的。
本來屬于藍氏的東西,這幾十年來卻被那二人搶走了,京城裡隻知喬興存的劉、方二位夫人,哪裡還知道有藍氏這位原配嫡妻?
那二人作為妾室,連皇宮宴請都沒少去。
但在藍氏心中,已是千帆過盡,沒有什麼比得上家人更重要的了。
再說先人已去,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如今兒子兒媳孝順,孫子孫女承歡膝下,再沒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也不願為一些不相幹的人費神。
七月底,送走了喬景倉四家人之後,喬景昆把一家人聚在一起,商讨他們一家的去留。
之前一家人離開青川時,便說先去益州為喬興存守孝,待過了孝期,再來商量一家人是要在益州生活還是仍回青川。
畢竟幾個孩子都是在青川出生長大的,喬母的娘家也在青川。
當時怕一家人在益州住不慣沒有決定去留,對家裡的房子地契田地什麼的都沒有處理。
如今孝期守完了,是要決定一家人去留的時候了。
若是要回青川,也該準備起來了,到入了秋就不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