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拐進巷子,還沒行到顧家門前,顧西棠就撩了簾子往下跳。
吓得顧敬山頭都要掉了。
“棠兒,車還沒停呢你那麼着急做什麼!
要上哪去啊!
”
顧西棠回身朝老爹咧嘴一笑,“咱隔壁家種的杏子熟了,我去吃幾顆杏子去。
”
“爹給你買,回來!
”
“吃完就回!
”
臭丫頭,你爹缺你那口吃的?
爹給你買的,不比人家樹上的香啊?
小姜氏把也要往下跳車去追人的男人按住,無奈道,“由她去吧。
”
顧敬山瞪眼,“那丫頭還穿着小厮服呢!
去了讓人看到不得笑話她?
”
顧老夫人淡淡開口,“你現在把她拉回家,待會她也會爬牆出去。
你看得住?
”
“……”那是看不住的。
他家這個混丫頭,大概沒人能管得了了。
顧敬山背脊微垮,開始發愁,這麼無法無天的,以後能不能嫁得掉?
要不現在就跟娘商量商量,把丫頭留在家裡,他養一輩子?
……
隔壁家院子院門虛掩。
門口兩座小石獅在近午陽光照射下,有了溫暖的溫度。
顧西棠背着小手走到院門前,想了想,腳跟一轉,又從探出杏樹枝桠的牆頭爬了上去。
腦袋有茂密枝葉遮擋,很方便偷看。
不出所料,男子又在杏樹下坐着。
面前擺着張實木長案,上頭鋪陳宣紙。
一筆一墨,他正在繪制丹青。
白衣勝雪,烏發束冠,樹下輕風吹來,将他垂落的發絲輕輕揚起,又悄悄放下。
顧西棠歪着頭,将下巴墊在交疊的手背,也不出聲,靜靜看着。
養眼。
人物景,像一幅天然水墨畫。
“還要在上面待多久?
”男子唇角彎起一角,語帶揶揄,作畫的動作未停。
顧西棠也不意外自己被發現,啧了聲,“你畫你的,我再看看。
”
“看什麼?
”
“看風景。
”
“心情不好了?
”
“也沒有不好。
”顧西棠手一撐從牆頭跳下來,拍拍手心灰塵走到長案旁,“就是突然覺得你穿白衣還挺好看。
”
她跳下牆頭,一身小厮打扮就遮不住了。
宴九輕咳了聲,“但是你這身打扮,不是那麼好看。
”
“比起小道姑如何?
”
“……這身好看些。
”
“是吧?
衣衫裹皮囊,都是裝飾罷了。
你看我,要看我有趣的靈魂。
”
宴九唇角再次彎起,眼底溢淺淺笑意,“唔,你說的對。
”
他提筆醺墨,繼續宣紙上未完成的畫作。
江南小巷,青磚灰瓦,屋舍錯落。
三兩孩童門前嬉戲,布衣女子溝邊浣衣。
邊角斜一紅杏枝桠,悄悄探出牆頭。
極富民生的畫面在畫卷上展開,濃濃的煙火氣息,連磚縫中冒出的一叢青苔都似有生命力。
顧西棠兩肘撐案台,姿态閑适慵懶,靜靜的看。
兩人沒再交談。
時有輕風拂過,吹起兩人發絲衣擺,卷起案上淺淡墨香。
院内靜谧,漾着閑渡浮生的悠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