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澤跟着王貴,上了台階,長揖見了禮,看了眼顧硯,拱手道:“有些古話兒,得當面跟世子爺說一說。
”
顧硯看着何承澤,何承澤迎着顧硯的目光,微笑道:“世子爺得聽一聽。
”
“好,既然是古話兒……”
“得一會兒,要不,世子爺到何記歇一歇,喝杯茶?
”何承澤指了指旁邊的何記老号。
“嗯。
”顧硯示意王貴等人看着,轉身往何記老号過去。
顧硯站在何記大門下,沒再往裡進。
何承澤親自從門房裡搬了把椅子,又拿了把小椅子,再搬了張小方桌,何瑞銘已經得了信兒,急忙送了茶壺茶杯茶葉,提了隻紅旺的紅泥小爐送過來。
顧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何承澤不緊不慢的燒水,燙壺燙杯子,再沏了一壺茶,倒了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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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爺今天動手,必定是已經查清查明,該拿到的帳冊數目,也都拿到了。
”何承澤看着顧硯,開門見山。
顧硯似笑非笑的看着何承澤,沒說話。
“除了查清查明,世子爺也在為清理之後做好了準備,比如碼頭上的扛夫們。
”何承澤接着道。
顧硯往後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的看着何承澤。
“絲綢行偷逃海稅,最早是将原本該賣往帝國内的絲綢轉向臨海鎮,後來,老王爺抹平了内外之别,将織坊應繳之稅全數改成五成,絲綢行的手腳,就全部轉到了臨海鎮上。
”
何承澤垂着眼皮,不緊不緩閑話一般。
“老王爺改制之前,也有在裝卸數目上做手腳的,不過都是小打小鬧,海稅司和絲綢行那邊也經常查,一直沒能成氣候。
“老王爺改制之後,這裝卸數目上的手腳,就不是小打小鬧了,最開始,是絲綢行聯手碼頭幫,瞞下三成的量,到後來,越來越多,到現在,幾十年下來,至少要瞞下五成的量了吧。
“碼頭上的扛夫們最開始三趟算兩趟,另外一趟由絲綢行貼補給幫會,再由幫會分給扛夫們,後來。
”
何承澤歎了口氣。
“事情都是這樣,層層手腳,最後苦的是那些扛夫。
”
顧硯眯眼斜看着何承澤,似笑非笑。
他把他叫過來,就為了說這些?
“世子爺整頓海稅,是為了堵塞漏洞,充實國庫,可世子爺查清楚絲綢行截留的這一半海稅流向哪裡了麼?
”
何承澤看着顧硯。
顧硯眼睛微眯。
“世子爺稍候。
”何承澤站起來,沖顧硯欠了欠身,轉身往裡面進去,片刻功夫,抱着個陳舊的靛藍布包袱出來,解開包袱,放到顧硯面前。
包袱内放着四五本微微有些陳舊的帳冊。
何承澤指着帳本道:“這是小的一個堂叔叔,領受小的父親吩咐,隐姓瞞名,到江南絲綢行做了十年總帳房,這是他抄回來的帳本,裡面是他做總帳房那十年裡,江南絲綢行所有不能明說的支出,記在這幾本賬冊裡的數目,占了少繳的那一半海稅至少七成。
”
顧硯後背微挺,目光從那幾本微舊的帳本,看向何承澤。
“開國十餘年,江南繁盛,啟建臨海鎮,海稅司初籌,到處都要用人,到處都缺人手,人工緊缺,物價大漲過幾回,特别是蠶絲皮棉,就連桑樹苗,都曾經漲到現在的數十倍之多,之後又跌下來。
“曾經,農人不種稻米,往大田裡種桑,養蠶種棉,糧價飛漲,幾輪之後,絲價和人工價,較之開國之初,翻了一番。
”
何承澤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歎了口氣。
“織坊将該賣往帝國之内的絲綢轉到臨海鎮,這是違反律法的事,這就要上下打點到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