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表面上鎮定如常行走如風,實際上内心又慌又慫怕得一比,偏還要硬着頭皮裝下去。
這話說得就是沈知弦。
——讓一個摔死在樓梯道的人反反複複地爬高山,簡直是公開處刑。
他目不斜視,隻當懷裡抱着把輕飄飄的竹竿子,憋着一口氣,憑着這具身體的本能,飛快地往下跑。
兩位長老倒是優哉遊哉地跟在後頭,不遠不近,神情自得——反正又不是他們的徒弟,他們就是來湊熱鬧的。
“小沈體力真好,抱着個人還竄得這麼快。
”
“年輕人總是充滿活力的。
”
這兩位長老是前宗主時期便在職的,是沈知弦的師伯師叔,說是看着沈知弦長大的都不為過,對他的稱呼也比較随意。
曾經沈知弦和他們也是很親近的,後來有了心疾才逐漸疏遠。
昔日的天之驕子變成這般模樣,他們還挺唏噓了一陣。
“小沈今日有了點以前的樣子。
他對他那徒兒的态度好像也不一樣了。
”
“這事确實有點蹊跷。
不知小沈想做什麼……不過不管他想做什麼,我還是希望他們師徒倆關系和善些。
”
雖說他們不會插手别人師徒間的事,但晏瑾那孩子确實是個根骨不錯的,沈知弦如今的情況……好好教導徒弟,來日徒弟成才了,他也算有個好助力啊。
“算了,讓年輕人自個兒折騰去吧。
老四走,下棋去——你們也該忙啥忙啥去。
”
下了思過崖,前頭沈知弦抱着人早已走得沒了影。
三長老揮揮手,叫後頭跟着的管師們散了,兩人随後也悠悠然溜了。
沈知弦一路上親自抱着人回來,毫不遮掩地表示了對自家徒弟的關愛,這一幕落在了大大小小諸多弟子眼裡,立時便傳開了去。
“沈長老那大徒弟要翻身了?
剛打了一頓關上思過崖,第二日就給抱了回來?
”
“他們關系不是一向糟糕的嗎?
怕不是沈長老又想着了什麼折磨人的法子罷。
”
“誰知道呢,我們也管不着,先看着……”
各種竊竊私語傳入嚴深耳中,他眼神微沉,嘩啦一聲抖了個劍花後,反手收劍,下一瞬換上了開朗的笑容,佯裝不在意地站在讨論得正歡的弟子們旁邊:“你們是在讨論晏瑾師兄?
他怎麼了?
”
嚴深年紀雖小心機卻深,平時裡在衆人眼裡裝得個好形象。
弟子們見他發問,便都熱情地拉着他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論。
“你那師兄可幸運了,擅入藏劍閣闖了這般大禍宗主都不計較。
”
——那是因為他那位師尊先下了狠手,宗主礙于仁善形象不好再罰,嚴深心知肚明。
說起來他那位師兄,受了如此重傷又被驅上思過崖,等回來必定是元氣大傷,到時候他再運轉一番,遲早有一日師尊眼裡隻能瞧見他……
嚴深腦海裡轉過無數念頭,臉上适時地挂上了擔憂的神色,憂心忡忡道:“師兄受了傷又被罰上思過崖,身子怕是受不住。
我有心與師尊說說情,又擔心……”
“嗐,那你可不用擔心了。
”一個小弟子笑嘻嘻的,“沈長老親自去把人帶下來啦!
——親自!
抱着!
”
他誇張地比了個抱着的姿勢,惹得周圍人都笑了起來。
嚴深刹時止聲,突如其來的錯愕讓他神色看起來有些古怪,他定了定心神,在一片嬉笑聲中強作欣喜道:“師兄被接回來了?
可太好了!
”
“可不是,親自抱下來送回了他屋裡。
”平時和嚴深挺合得來的一個小師兄拍了拍嚴深的肩,試探道,“阿深,你和晏瑾同為沈長老的親傳弟子,對他們倆的關系最了解不過,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
嚴深搖搖頭,這事來得突然,他昨日才見過師尊,說了晏瑾上思過崖的事——是哪句話惹得沈知弦親自去接人了?
!
他拼命回想着,嘴上隻含糊道:“我也不清楚。
師尊他或許有别的考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