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夢,夢得很長。
夢裡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和蕭城在樹下捉蛐蛐兒,在樹上掏鳥窩,在河裡摸草魚。
蕭城的魚烤得特别好吃,他的身上總帶着瓶瓶罐罐的調料,随便撒上一些,味道便比家裡大廚做得還要美味。
蕭城的箭術也特别好,禦馬射箭,隻要被他瞄準的獵物,十有八九會進他的肚子,絕不會傷他分毫。
當然,那唯一一份例外也是因着她。
那年生辰,蕭城問寶青喜歡什麼生辰禮物,寶青春日犯懶,随便說了個白虎皮,不想蕭城竟真的去打白虎。
寶青仍記得他傷痕累累地把白虎皮送給她時,那憨憨的笑。
那一刻,她永生難忘。
……
一覺醒來,身體似乎有了一些力氣。
宮中派遣來了幾個手藝精湛的宮女,圍着寶青,對着她一陣折騰。
寶青閉着眼睛任由她們打扮,左右是高公公派遣來的,不會有什麼錯處。
為了照顧寶青身體,宮女們讓她多睡了一會兒,到太後處時,貴人們早已經到了。
原來,是太後娘娘做了一場賞梅宴,請了王爺和各宮的娘娘們,也算得上一場家宴。
寶青遠遠望去,隻覺得尴尬無比。
這場家宴,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那不是林寶青嗎?
聽說病了,才勉強爬出鳳凰台。
哈,看起來病的真不輕啊,你們瞅瞅,連走個路都打晃兒呢。
”
一個聲音遠遠地傳到了寶青這邊,尖酸而刻薄,毫不在意太後也在座。
她是德妃戰璇,戰丞之女,顯赫的家世決定了她少不得有幾分刻薄的權力。
太後白了她一眼,沖着寶青笑道,“寶青啊,來,坐哀家這裡。
”
寶青福了福,朱兒放下軟墊要攙扶她過去,寶青擺擺手拒絕了她的服侍。
在鳳凰台,她已經習慣一個人做事,雖然每一個動作都會吃力,雖然,一個小小的磕碰,都可能讓她嘔皿。
剛坐穩,就聽太監們宣皇上與三王爺到,寶青又随着衆人站起身。
局面複雜,寶青不解地看向太後,發現太後也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寶青恍然明白,今日的宴會,都是她老人家精心安排的局。
多年不見,蕭逸清瘦了許多,粗布麻衣,滿面胡渣。
作為奪位失敗的王爺,他沒能随七王十王一同圈禁府中,并不能稱得上多幸運。
無人敢問津,無人敢相助,沒有王爺的俸祿,卻要獨守一個王爺應有的驕傲。
蕭逸,着實不易。
蕭逸對寶青故作不識,失意與痛苦磨平了他的棱角,昔日神采奕奕的犀利,如今也隻餘下沉默與順服。
宴會不過喝酒聽戲,相互吹噓。
席間,大家有說有笑,似乎隻有她和蕭逸是局外人。
寶青對哪家女兒要許親事,哪家權貴新得件珍寶并不感興趣,這些上等貴族的奢華生活,于她而言就如同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
淺嘗了點甜湯,她借口更衣,退出了酒席。
腳下陣陣冰涼。
一場冬雪一場寒,鳳凰台的冬天尤其寒冷。
沒有火炭,她隻得蜷縮在大殿的最裡處避寒,寒風刺骨,牙齒都凍得打顫。
夜裡不能睡,生怕自己一旦睡去就再也醒不過來,白日裡還要做粗活。
掌事姑姑格外嚴苛,夏日裡命她焚炭,冬日卻是用冷水浣洗衣物,手指浸泡在冰水裡,不到半日就紅腫得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