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父母在一起相談的話題總少不了孩子，聽到溫燃過來了但是卻不願意見他，養父蔣偉民不禁一陣心傷。

　　養母薛華看着丈夫一邊吃着東西一邊眼巴巴地望着門口，不由再次抹起了眼淚。

　　“你别哭啊，孩子願意帶你回來看我，我就很滿足了。
”養父蔣偉民勸道，好不容易相聚不忍看到妻子哭泣。

　　“要不，我再去跟他說說？
就算……”一說起來鼻子就酸，養母薛華歎了口氣，“來都來了，好歹也得見一面吧。
”

　　“見了面說啥啊？
他還記着我的仇呢，算了算了，都是我的錯，我認，看到他對你這個當媽的好就夠了。
”溫燃的養父自從想通後，看得還是挺開的。

　　蔣偉民家暴已經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出了溫燃那檔子見皿的事兒算是一下子把他給打醒了，已經“子散”絕對不能再“妻離”。

　　本來他也不是一個糊塗人兒，不然當初也不會頂住壓力不和妻子離婚，反而收養溫燃了，隻是後來中年失意才沒能想通辦下憾事。

　　晉江裡這樣靠近大山的小縣城還是有些封建的，女人不能生育一般家庭都接受不了，被婆家抛棄趕走才是常态。

　　正因為如此養母薛華才對丈夫情深意重，既然丈夫已經知錯悔改，而且比以前對她還要好，她自然願意忘卻前嫌。

　　若不是三年前丈夫蔣偉民太勞累工作才不幸車禍肇事，老夫老妻過得還真算幸福，即使養子走了有點遺憾但也生活圓滿。

　　所以薛華就有點為丈夫抱屈，想不明白溫燃為什麼就不能看到他養父前後十幾年的好，非得盯着那兩三年的錯不放。

　　“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說這孩子怎麼就，就這麼死心眼兒呢？
哪兒有兒子記仇不認爹的？
”越是見丈夫豁達開明，溫燃的養母就越是覺得溫燃不懂事，心裡繞不過那個彎兒，“我當着他面兒都不敢提你，一提他就給我甩臉子！
”

　　“别！
以後可千萬别再提了，我不想你們母子倆再因為我鬧不愉快。
兒子他不管嘴上怎麼說，這幾年還不是常過來給我送東西？
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原諒我的。
”

　　“會的，會的，今天我能過來看你，就是他主動提的，我什麼都沒說。
”

　　……

　　溫燃回來後正好聽到了養父母的談話，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反正是直到最後離開都沒進去看一眼。

　　養母薛華聽進去了丈夫的勸，并沒有強行喊溫燃進去，怕他不願意最後鬧得三個人誰都尴尬。

　　回家的路上她悄悄觀察着溫燃，也看不懂他在想什麼，到底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養母幾番欲言又止，想說些什麼，但是臨到嘴邊又糾結地咽了回去。

　　她終究還是在意溫燃的，丈夫重要，兒子也一樣重要。

　　***

　　溫燃很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聽到，但是這次年底突然送養母回晉江裡過年是别有所圖，他心有愧。

　　于是在回到家後，他給養母許下了一個承諾——春節時候盡量想辦法安排養父出來，回家和她一起過年。

　　“你說真的？
這可以嗎？
不犯事兒吧？
”養母很驚喜，一下子忘卻了前面一路上的煩惱。

　　“你放心，不犯法！
”溫燃回道，并解釋了一下：“這是今年監獄管理局新出的人性化政策，允許服刑人員在春節期間回家探親。
”

　　“那你不早點說，我好告訴你爸，讓他也高興高興！
”

　　“最好不要讓他知道，名額有限需要經過篩選的，我也是問了問他表現還不錯才有點把握。
萬一他炫耀的話讓别的選不上的不能回家的人知道，肯定會惹麻煩。
”

　　“好，好，我明白了，我不說，我什麼都不說。
”

　　“還有，就是我可能不能回來陪你一起過年了。
”

　　聽到溫燃的話後養母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好不容易過年能和丈夫團聚，但是兒子卻不回家了，也不知道該該高興還是難過。

　　吞吞吐吐好久，她才糾結地問道：“是因為他回來過年，你就不願意回來了嗎？
”

　　是因為春節溫燃要留在北城溫家過年，所以才想着讓養母和丈夫一起以免孤獨，不過意思和養母說得也沒差，在溫燃心裡就是不想見到養父，有他沒他。

　　然而溫燃總不會挑白了講，那樣未免太傷養母的心了。

　　“你别多想，這不是你回晉江裡了，我大年初一趕不回來麼？
又不是像在北城的時候，我從家裡出發一個小時就到了。
”

　　溫燃找了個理由安慰道，見養母還是悶悶不樂，于是又妥協了一點，“這樣，我大年初二回來看你行不行？
”

　　養母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隻能扯起笑容點了頭。

　　是她非要回老家的，溫燃不止她一個養母，還有家裡的親生父母呢！

　　北城離晉江裡這麼遠，總不能自私地為了讓溫燃陪她過年，就不讓他回家吧？

　　她也能理解，自己想要過年一家團圓，别人何嘗不想要兒子陪伴身旁呢？

　　“那你過年好好陪陪你爸你媽，以往跨年你都是和我一起，也不知道他們心裡會不會有想法。
”雖然兒子要和别人分享心裡有點吃味兒，但養母總歸還算是識大體的。

　　想起溫父罵他的那些話，溫燃其實也是能感覺到自己偏心的，可是看着養母這幅自責的模樣不好再多說，隻能勸慰：“您放心，我爸媽才不會計較，我每年除夕夜去您那裡都是他們同意了的，就是怕你一個人孤單。
”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溫燃肯定是不願意和他養父一起過年的，現在他為了自己開心都安排丈夫純潔回家陪她了，她要是再不滿意那就是貪心了。

　　故而養母雖然心裡有點失落，但也說服自己接受了，沒有再多說什麼。

　　溫燃知道養母會不高興，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他已經傷了生母好幾年的心，今年不可能再不管他們跑到晉江裡過年，更不可能和養父一起和樂融融。

　　而且還有莫予冬呢，養母春節那一天有多想見到丈夫，他就有多想陪自己的愛妻過年。

　　大年初一的婚宴，溫燃心裡十分期待……

　　***

　　可能是養母的心思全在她相愛卻難以相見的丈夫那裡，又被溫燃一番番出人意料的操作轉移了注意力，這次倒是難得沒關心别的。

　　溫燃來之前就怕她問起他的婚姻大事，發愁地想了好多借口，結果不用解釋了正合他的意。

　　暫時，至少春節以前，他還是沒有讓養母知道莫予冬的打算。

　　隻是沒想到第二天醒來，養母睡了一覺後又恢複了原來的老母親模樣，開口就是問“如荔”和他現在怎麼樣了。

　　雖然他隻帶許如荔見了她一次，但可能因為那是他唯一一次帶女朋友回家，養母記得清清楚楚。

　　“怎麼這次都沒聽你說起過？
是不是鬧矛盾了啊？
如荔那姑娘我看着挺好的，你可千萬别辜負了人家！
要是你不對的話就趕緊認錯哄哄她，女孩子嗎心軟一哄就好了！
對了，你這個年紀在咱這兒差不多都生娃了，有想好沒有，什麼時候結婚啊？
”

　　“媽，以後有時間我再跟你細說哈，我工作上有急事兒，再晚怕趕不上飛機。
還有你别送我了，等會兒我找的保姆會過來家裡，就以前那個胖姨，你認識，你們相處還挺好那個，工資報酬什麼的你别管我都付好了，缺什麼告訴她讓她買給你……”

　　溫燃一邊扯着話兒一邊往外走，心裡更堅定了不能讓養母知道他結婚了的事兒。

　　不然真的兩邊都不好解釋，為什麼結婚對象由許如荔換成了莫予冬？

　　光是養母這些問詢他就一個回不上來，還好他挂念着家裡的莫予冬，回北城的機票時間訂得很早，借由趕航班飛快跑出家門敷衍了過去。

　　路上溫燃又不禁多想，要是莫予冬知道了他曾想過跟前女友結婚并帶她見過家長那些事兒，他該怎麼辦？

　　莫予冬肯定會誤會，他那時候又該怎麼解釋？
是再編新的謊言騙她，還是說如實坦白？
她會原諒他嗎？

　　——予冬，在幹嘛？

　　——是還在睡嗎？

　　想着溫燃給莫予冬發了微信，想和她聊聊天，不過可能時間太早了她還沒醒，直到他飛機起飛都沒有回複。

　　不過看到聊天界面上留着的昨晚睡前“想你”之類的晚安消息，一股甜蜜湧上心頭，他原本煩躁的心又慢慢甯靜了下來。

　　——我要登機了，一會兒要關機不能上網回複你消息。

　　——唉，還有好幾個小時才能見到你，乖乖等我回來。

　　飛機上無聊，溫燃翻完了和莫予冬的聊天記錄，又翻起了手機裡她的相片，看着看着就笑着睡着了。

　　就是一種很奇妙的事兒，似乎隻要看到她的臉，他就會感到溫馨和幸福，整個人的心靈都被治愈。

　　下了飛機，溫燃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看莫予冬有什麼新消息。

　　沒想到除了她不痛不癢的回複外，竟然還連着冒出來好幾條溫母的信息。

　　溫母問莫予冬和他是不是有什麼行李衣服啊還留在别的房子裡，莫予冬可能不知道溫母發消息問溫燃了，一句相關的也沒提。

　　溫燃馬上回撥了電話，這才得知是莫予冬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想出去。

　　昨天他走沒多久她就偷偷出門一次被警衛抓到了，莫予冬借口是散散步，溫母想着沒啥大事兒也就沒告訴溫燃怕他擔心。

　　今天一早起來，莫予冬又說要出去取行李，裡面有很重要的東西，溫母問說在哪兒她幫忙去拿，她卻又不吭聲了，說等溫燃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