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也歎了聲,從趴的姿态緩緩收起手臂,徐徐站起身。
她動作很輕柔,擡起頭朝福甯殿的殿門看過來,顧湘看到她,了然道:“果然是你。
”
這‘宮女’同長榮郡主的像貌像了有六七分。
不光是五官相似,就連氣質都有幾分相像,疏朗大氣中透着一股子潇灑勁兒。
雖然到了此等境地,這‘宮女’看起來神色淡定,擡手攏了攏頭發,整理了下衣冠,對着陛下盈盈拜倒,輕聲道:“見過陛下。
”
皇帝皺眉:“高如玉。
”
“陛下還記得民婦,民婦真是萬分榮幸。
”
高如玉笑道,随即擡頭看顧湘,目光一點一點地在她的五官上滑動,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該叫我一聲姨母才是。
”
顧湘歎氣:“我要真叫了,都怕我那位親生母親會氣得從底下跳起來罵我。
”
“你這孩子真沒禮貌。
”
高如玉揚眉。
此時,援兵已至,禁軍到了,闖入福甯殿附近的這些假侍衛一個個倒在皿泊中,可高如玉的神色卻依然安詳。
顧湘看了她一眼:“你都沒準備好就急匆匆做這一切,本也該想到會有這樣的下場。
”
高如玉氣定神閑:“沒法子,誰讓這陰差陽錯的,竟讓皇城司給查出端倪,又明顯要壞事,現在搏一搏,還有一線生機,再不動手,等皇城司抽絲剝繭,真查出究竟,我們機會更少。
”
她嘴裡說得仿佛很遺憾,面上卻帶着微笑,神色輕松,看着顧湘:“你是阿湘是不是?
其實,姨母沒想你死,我可是一心想留着你,好賴見證我這操弄風雲的本事,讓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娘的格局大一百倍,她隻會在江湖上,在商場上費心思,好好一個貴女,鬧得自己成了大半個商戶,算什麼本事?
”
高如玉聲音很沉,擡頭看那些幾乎死傷殆盡的手下:“失敗了又如何,我已經取代了她,從今日起,人們想起高氏女,隻會記得我?
誰會記得她?
”
顧湘了然颔首,啧了聲:“原來你根本不在乎你能不能成功,隻是想和我母親較勁?
”
一句話未完,顧湘又忍不住笑出聲來,一邊笑一邊搖頭。
高如玉蹙眉:“你笑什麼?
”
顧湘收了臉上的表情,歎了聲:“你這人……這是想模仿我母親那成敗皆無妨的風度?
唔,可你身上那股子臭味太重了,仗着那三五分的表象,哪裡遮蓋得住?
陛下,你覺得她像我母親麼?
”
皇帝也冷笑:“阿湘莫要太擡舉她才是。
她會像長榮?
當年我就看出來,她對長榮不懷好意,隻長榮心性豁達,隻道人人都會有惡念,說她不過是個小女孩,還沒有長大,便是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心思,她好好教,總能教得好。
”
高如玉頓時沉了臉,第一次,她面上那些雲淡風輕控制不住地散去,神色冷厲至極。
顧湘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她在長榮郡主的日記中,隐隐能看出長榮郡主心如明鏡一般,她知道高如玉和自己丈夫的事,是她故意的。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長榮郡主不可能隻去責怪自己的妹妹,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顧湘也不得不感歎,那位郡主的确不是一般人,一般人遇到這等情況,肯定要恨死這一對狗男女,不想他們兩個好過。
仔細看高如玉的臉,顧湘蹙眉,忽然道:“你為什麼恨我母親?
在我看來,她對你仁至義盡。
”
“仁至義盡?
可誰稀罕她的仁義?
”
高如玉笑了幾聲,面上忽然一沉,“她憑什麼不痛苦?
”
顧湘沉默,看着高如玉臉上寫的每一分情緒,忽然就沒了詢問的興緻。
高如玉掃了一眼周圍,到是忽然有了點傾訴的欲望:“你說,他憑什麼不痛?
我搶走了她深愛的丈夫,當時誰不知道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
丈夫當衆發誓不納妾,終身隻她一人,滿京城的貴女,誰不羨慕?
一朝夢碎,她憑什麼一點事都沒有?
還上能勸慰父母,下能照顧生意,沒有半分的慌亂?
”
“那日她帶着我去翻看了一大堆的卷宗,拿天下不吝惜自己的名聲,最後落了凄慘下場的女眷來吓唬我,呵,還一副一心為我好的模樣,她想做個好姐姐,想博一個大度仁厚的名聲,她成功了,她高高在上,呵,誰稀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