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
”
畢竟是做母親的,不管是想想當初一個小孩子逃出危境卻又逢災禍,還是想想自家兒子會将這份責任背在自己身上,沈曼雲都忍不住揪起了心,倒是忘了那個孩子便是如今讓她恨得不行的程稚心。
季宸甯苦笑一聲:“我當初也不相信,幸好後來将她帶到這邊細細查了,才知道是暫時性的失明。
”
當初情況複雜得很,不僅有煙塵熏染這種外界因素,還有小姑娘受到驚吓之後大腦應激自保以緻的心理因素,隻是說出來也沒什麼用罷了。
“我當時看那個孩子可憐,送回福利院又怕被人欺負,所以将她留了下來。
”
沈曼雲眉頭皺了起來:“留下來?
真是太不周到了,一個孩子自己能生活得了麼?
”
“當然不是自己,媽您忘了,”季宸甯笑着道,“當初我跟家裡鬧别扭呢,自己搬出去住了。
”
沈曼雲一時語結,這事兒過去了十幾年,倒是季北城先記了起來:“你說的是……那段時間?
”
“就是不想出國的那陣子。
”
季北城滿以為給兒子安排好了前途,誰想一向讓他省心的大兒子非要在這時候忤逆他,硬是要留在國内讀什麼大學,當時他氣性太大,一怒之下索性将大兒子趕出家門斷了他的經濟來源,想給他個教訓讓他知道知道他有現在的光鮮都是因為家裡的支持。
可季宸甯偏繼承了他的倔,跟家裡完全失聯小半年,硬是帶着數十萬的“家産”重新進了家門,證明國内的教育也并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垃圾。
沒想到那段時間除了跟所謂的學長做了一家風投公司出來,他還養了一個孩子?
看出季北城面上的驚訝,季宸甯無奈的笑了下:“那段時間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創業的不容易,有您關注着嘛,公司差點沒起來,我也……”像是回想起了當時的心境,他面上的笑容中摻了一絲苦澀,“我也差點絕望。
”
這還是顧及到父母說的委婉了些,當初畢竟是少年,季宸甯一是有那種不服輸的勁頭,二來也跟其他人一樣,容易鑽了牛角尖,仿佛不做出點成績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他深吸一口氣,将面上的苦澀連帶着驟起的情感波動壓了回去,安撫明顯有些不安的父母:“幸好有程稚心,我現在才能同你們說當年的事。
”
“我既然将她帶了回去,那就有照顧好她的責任,‘死’暫時是不會想了。
”
想起當初那個孩子,他的眼中有了光:“并且她當初不像現在這樣的,那孩子性情開朗又……被她帶的整間公司都活了起來。
”
她不僅活潑開朗,并且可能是因為在福利院沒見過什麼世面,你随便做點什麼說點什麼都能引來對方真心地贊歎。
畢竟是少年,被人這樣崇拜着,總會卯着勁兒要做出點成績來的。
“她是我在絕望時看到的一縷光,”到底是沒忍住,季宸甯聲音微啞,重新擡起目光認真的看向父母,“所以我不會放棄她。
”
往事落定,書房中卻久久沒有動靜。
好半晌,沈曼雲才打破了沉默,一開口聲音卻是啞的,她幹咳一聲才繼續道:“可是當時你們都還小,可能,可能不是那種感情呢?
”
季宸甯說的過往太惹人心驚了,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發展出感情,那可能不是她能撼動的。
所以她迫切的不想承認這種感情:“不然那程稚心怎麼可能跟……”
“當初的确不是男女之情。
”
季宸甯在母親提及季璟然之前打斷了她:“畢竟我剛成年,而程稚心不過七八歲。
”
沈曼雲松了口氣:“我就說嘛,這樣,你要是想報恩媽也不攔着你,但是兩個人過一輩子不是隻靠着一點恩情的,所以你要不要跟她談談——我跟她談也行,放心,我不會再為難她了。
”
可惜季宸甯接下來的話并不如她所願。
“當初也許隻是恩情,但後來幾年我一直與他有通信來往,也有時候會去看她,”當然是偷偷的看,不過這種事顯然不用說的太清楚,他隻強調了一點,“而直到她重新站在我面前,我才發現這個人,我已經放不下了。
”
的确,在這十年中他一直以為這隻是純粹的恩情,可直到她以季璟然女朋友的身份站到他面前時,直到他意識到她終于不在是他的,他終于要失去她時,他才猝然明白這種感情好像已經變了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