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住在十幾裡外的一個叫老龍窩的山坳子裡,全村也才七八戶人家,村裡住的幾乎都是逃荒過來的。
他們山裡的地不适合種糧食,便隻能在周圍打獵為生。
然而連糧食都長不好的地方又能有多少活物,兒子還小,全家人就靠劉老頭一個人撐着,險些沒餓死。
當年劉氏願意嫁到顧家,也是因為顧家給的聘禮要比其他人家多些,好歹能讓爹娘和小弟有口飯吃。
可是她爹娘卻覺得對不起她,等劉氏出嫁後,為了不拖累女兒,愣是幾年沒跟她聯系。
即便她回娘家,也是匆匆見一面便将她趕走。
劉氏無奈,隻能每隔一段時間,往爹娘院子裡扔些糧食就走。
可到了第二日,那些糧食便又原封不動的放在了顧家門口。
久而久之劉氏也就死了心,再加上小弟也長大了,多少能幫襯下家裡,她也沒再幹這種偷偷送糧的事。
後來爹娘沒了,小弟也娶妻生子,她回老龍窩的次數就更少了。
直到她撿到顧南煙,從顧家搬了出來。
村裡風言風語說的很難聽,她怕小弟擔心,就再也沒回去過。
看着眼前明明比她小了七八歲,卻比她還蒼老的弟弟,劉氏沒忍住嗚咽出聲。
劉成見狀有些手足無措,蒼老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姐,你别哭,我過得挺好的,挺好的。
”
他自小可以說是姐姐帶大的,兩個人感情非常好。
可他也跟爹娘一樣的想法。
阿姐好不容易脫離了這個山坳坳,他不能拖累從小最疼他的阿姐。
所以這些年劉氏沒再回去過,他以為劉氏過得很好,也沒特意來村裡看她。
直到今早顧承宗風塵仆仆的找到老龍窩,他才知道,原來姐姐早就從顧家搬了出來。
劉氏強忍住淚水,拉着弟弟的手哽咽到:“你、你咋這麼老了……”
這才幾年沒見,四十多歲的人頭發竟全白了。
劉成歎了口氣,“孩兒他娘去年出了意外,人沒了。
”
“啥!
”
劉氏震驚,她看向劉成身後,果然隻見到他一雙兒女。
她剛想問問怎麼回事,就聽顧承宗道:“我們剛才來的時候,見到村口有幾輛馬車,怕是南煙妹妹定的酒席到了。
”
劉氏聞言這才想起院子裡還等着好些村民,趕忙擦了擦眼角的淚。
“你大老遠來一趟也不容易,今日便在家裡住下,咱們晚上再好好唠唠。
”
說罷對顧承宗和藹的笑了笑:“你這孩子有心了,阿奶謝謝你。
”
娘家是她心裡的一個疙瘩,雖然知道都是為她好,可有時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偷偷抹淚,沒想到她的孫子竟然這麼妥帖。
顧承宗不敢居功,忙道:“這可不是孫兒的主意,是南煙妹妹昨日就囑咐我的,說一定要将阿奶的娘家人請來。
”
劉氏怔了怔,随後也不覺得奇怪,笑眯眯的拍了拍顧承宗的肩膀。
“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
”
她早該想到,除了她的囡囡,誰還能跟她這麼貼心呢。
劉氏隻覺心底熨帖,忙讓顧承宗去門口接人,她自己則帶着劉成和兩個孩子入座。
福滿樓的酒菜是吳掌櫃親自送來的,他也是今早剛到明山縣,便聽說了顧南煙辦喬遷宴的事,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吳掌櫃樂呵呵的吩咐手下人将東西搬進去。
“小丫頭不厚道啊,搬新屋這麼大的事居然也不說一聲。
”
顧南煙翻了個白眼:“我倒是想說,也得能找到你人才行。
”
吳掌櫃聞言哈哈大笑,身上的肉都跟着抖了抖。
“臭丫頭,吳掌櫃沒在,可老朽卻是在的,若不是今日正巧路過福滿樓,還不知道這事。
”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車廂内傳出,鄭鐵生掀開車簾。
可能是特意收拾過,他身上穿了件灰撲撲的長衫,臉上也不像上次那般油乎乎的,頭發整整齊齊的在頭頂豎起一個發髻。
顧南煙嘴角抽了抽,幾天不見,這老頭這是改行做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