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告訴她正在審理的案件嫌疑人拘留處的位置，宋薇薇跕踏着拖鞋往裡走。
因為季忱提供證據确鑿，沐家滅門懸案一直是警方重點關注的卷宗。
警方念在他主動自首，又配合提供全部信息，隻是暫時關押在牢房。
等宋薇薇看到他的時候，男人已經換上了服刑人員标準的監獄囚服。
他手腕處戴着手铐，像是早料到她會來一樣，隔着防彈玻璃擡起頭看她。
宋薇薇拿起聽筒貼在耳邊，眼眶濕潤地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
他眼神裡難掩對她的愧疚，微垂下頭，并沒有去拿旁邊的聽筒聽她的聲音。
宋薇薇握緊聽筒：“你拿電話聽我說……”
她拍着玻璃窗，季忱沉默半晌後才緩緩拿起，垂着眼睫放在耳邊聽她略帶哭腔的聲音。
“為什麼要跟我離婚？
為什麼要來自首？
”
男人擡起眼眸，他眼神看到她時再也不是明豔照人，而是沉寂的黯然無光。
過了許久，他張了張嘴，嗓音因為長久不語有些嘶啞：“因為我要給你一個交代。
”
他漸漸紅了眼眶，喉結滾動：“我想彌補你……”
“你……”宋薇薇眼底驚訝，她難以置信：“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
季忱輕輕出聲：“是。
”
雖然剛開始隻是猜測，但現在男人直言不諱的回答，還是讓她心髒緊縮。
“什麼時候的事？
”
男人聲線很輕，“在你故意接近我的時候。
”
宋薇薇頓然，原來他一早就認出她了！
？
“我接近你要複仇的……”
季忱輕輕颔首：“我知道。
”
他毫不在意的樣子讓宋薇薇心裡愧疚很重，她低下頭強忍着酸楚問道，“既然你都知道我接近你不懷好意，為什麼不揭發我？
”
“我為什麼揭發你？
”男人紅着眼眶儒雅一笑，“你是我藏匿心底，不敢大聲說出的妄念，做夢都不敢靠近的光，突然出現的驚喜，我為什麼不牢牢抓住？
”.八
宋薇薇着實不理解，擰眉道：“可我……”
男人截住她的話，彎起唇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想為家人報仇，與其看你這麼艱難，倒不如我來幫你。
”
宋薇薇鼻子酸了，眼淚控制不住地滑過臉頰，“所以你就任由我靠近你，每一次的調查和行動你都知道！
”
季忱眸子深深地望着她。
他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
宋薇薇嘴角苦澀地勾了勾，那笑容還沒形成，就難過地痛哭起來，泣不成聲地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其實可以……”
難以想象他親眼看着自己和别人合作搞垮季氏集團的時候，撒謊騙他的時候，每一次違心說愛他的時候，看着自己與顧朝約見的時候……
他要多難受？
“顔顔。
”他突然出聲。
宋薇薇渾身一震，頓時愣住，他喊她沐顔，而不是“宋薇薇”的名字。
“對不起。
我們季家……愧對你，更愧對你們整個沐家。
”季忱微微低頭一笑，“我不知道祖父以前做的那些事，我……我當時知道真相的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
季風臨做的惡，他全然不知。
自小因為父母早逝的原因，祖父對他格外疼愛。
他喜歡音樂就支持他出國進修，正因為如此他不插手也不關注季家發展史，沒有及時發現問題。
他一生緻力于音樂，還有藏匿在心的執念，有關于死去的“沐顔”，與她天人永别。
本以為心随着她死在那一天，直到整容後換身份的宋薇薇出現，她刻意在他面前暴露她以前的日常習慣，他小心翼翼收集她的一根長發讓人做了d
a鑒定，結果讓他狂喜。
隻是這份喜悅剛維持不久，他意識到問題，派人去查沐家當天發生火災的真相，不想卻牽扯出自己祖父。
季忱那幾日心如刀割，看着親手調查來的線索，他不敢面對宋薇薇。
宋薇薇狠狠咬着唇，眼淚絕提地砸下來。
他知道她靠近自己的目的，與其讓她深陷自責倒不如自己親手幫她……
一滴淚砸在他手背，灼燒着他透不過氣的心髒。
他哽着嗓音，低聲道：“祖父的死我知道與你無關，他對沐家的傷害不值得你原諒，也無法讓我接受……”
他藏在心中，一直默默愛着的女孩回來了。
但……她是帶着複仇來到他身邊，而自己的祖父卻是害她全家的始作俑者！
他無法面對這個事實，他心疼她的痛，恨自己知道的太晚，更愧疚對她的傷害。
所以不想去隐瞞，而是放任她留在自己身邊接近真相。
而這樣，她還能注意到自己，還能跟他擁有一場不算成功的婚禮。
至少……至少，他有那麼片刻擁有她了不是嗎？
宋薇薇狠狠咬着唇，眼淚絕提地砸下來。
“季氏沒有臉面祈求你的原諒，因為我自己都無法原諒……”季忱睫毛沾着淚珠，“所以，我隻有這樣才能稍微彌補一下你。
”
宋薇薇淚眼模糊，難怪自從靠近他之後，他無時無刻不在保護她，縱容她。
一直以為是他對自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如今才知道，他這是在彌補。
“你祖父做的惡，不代表你要去承擔。
”
“他死了。
如果真相不公之于衆，沐家就無法沉冤昭雪。
”
“那我也不需要你來償還！
”宋薇薇哭着大喊，“你以為這麼做就能彌補我？
”
季忱搖頭，“沒有。
這是季家應得的報應，我祖父的罪，我代為承受。
”
“……”
“簽了那份離婚協議，我們就此兩清，你不會受到影響。
”
“你……”宋薇薇淚眼婆娑地望着他久久不能平複心情，她痛哭難受：“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來償還。
”
“隻有這樣，我心裡才會好受一點。
”季忱眼角滾燙的淚珠滑落，“每天面對你的臉，你在為利用我而愧疚的時候，我的心……很難受。
”
她在因愧疚而讨好他的時候，他就猶如刨心一樣痛。
如今她想要的他一步步助她完成，心裡也得到一絲慰藉，這樣的結局他甘之如饴。
“為什麼要這樣做，就為了心裡能好受一點？
”
“因為。
”季忱嗓音低啞，“我希望你能如願。
”
希望她為家族複仇，希望她擺脫仇恨束縛好好生活，希望她能如願以償。
“顔顔，”他再次喊她，“謝謝你再次出現在我世界裡，我如願了。
”
他奢求的隻有一個她，感謝她活着。
不等宋薇薇再說什麼，探監時間結束，獄卒嚴厲地提醒兩人，季忱對她輕勾起一抹微笑，起身消失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