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老友
一聽到硯兒被罰,柳雲湘自然心疼,忙站起身往外走,隻是來到上書房後院垂花門口,她卻停下了腳步。
夜色下,硯兒還在走着,相比于前兩日,現在已經很有模有樣了。
隻是不知走了多久,他累得腳下已經開始發軟。
“姑娘?
”
柳雲湘搖頭,“我們現在的處境很難,希望硯兒從這件事中能深刻體會到,隻有體會到了,才能更好保護自己。
”
柳雲湘就這麼站在院門口陪着兒子,也看着他咬牙挺起兇脯,錘煉自己的毅力,努力越走越好。
什麼禮儀規矩,什麼帝王儀态,在她看來并不重要,但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能磨練意志,那陸長安這個老師也算做的合格。
柳雲湘也舍不得兒子受苦,隻能在心裡一遍一遍祈禱:嚴暮,快回來吧!
西越天牢,嚴暮被推進了一間牢房裡,他渾身是傷,臉上還有一道,走路一瘸一拐的,被推這麼一下,踉跄的差點沒摔倒。
牢門關上,嚴暮輕嗤了一聲,轉而靠着牆坐下,但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待到坐下,慢慢放松,他才緩了過來,繼而撩開亂糟糟的頭發。
自鎮北到西越,這一路上,那梁王不服氣,天天找他比試。
他帶着鐵铐,照樣打得他滿地亂爬,那梁王氣不多就讓人圍着他打。
這不,多少還是受了些傷,但都是皮外傷。
倒是昨日進宮,那西越王說要禮遇他,但回身就踢了他一腳,差點把他腿踢斷。
陰晴不定,殘暴不仁,這是他對那西越王的第一印象。
他又看了看這牢房,跟個黑洞似的,也沒有窗子,而入口守衛森嚴,想要逃出去,根本沒有可能。
嚴暮不由歎了口氣,他得想辦法快點回大榮,柳雲湘和和孩子們都等着他呢。
正在他發愁的時候,一小石子從西邊扔過來,正好落到他腳跟前。
嚴暮望過去,但西邊是一堵牆,這石子又是從哪兒來的?
他挪過去,仔細看了看,沒發現有豁口。
“誰在那邊?
”他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回聲,就在他疑惑的時候,聽到一點響聲,接着一塊磚被拿開,露出一個口子。
嚴暮望過去的同時,一雙眼睛也出現了,也正往他這邊望。
兩人對上,皆吓了一跳,各自往後退了一些。
退了一些,便看不清了。
“你是誰?
”嚴暮又問。
對方仍不出聲,嚴暮便有些沒耐心了。
估摸是天牢的犯人,總歸他也不認識。
正想挪回去,突然伸進來一隻手。
嚴暮先不解其意,再看那隻手,見少了一根小拇指,眼眸深了深,試探性的問:“代王,是你?
”
聽到這問話,那隻手縮了回去,然後那人有望了過來,看眼神也能看出他有些急切。
嚴暮仔細打量,因隻能看到眼,而且看不太清,還是不能确認。
“你倒是說句話啊?
”他有些不耐煩了。
“咔咔……”
這聲奇怪急了,嚴暮再一細想,“你發不出聲音?
”
那隻手又什麼進來,急切的想比劃什麼。
嚴暮想了想,将自己手心放到他手指下面,他便一字一字的畫了起來。
“我、是。
”
“毒、啞。
”
“你、怎、麼、在、這?
”
嚴暮扒頭望過去,見這代王跟他一般狼狽,嘿嘿笑了一聲,“我怎麼到這兒的,不重要,就像你怎麼在這兒,也不重要,咱倆屬實難兄難弟。
”
嶺南和南晉一戰中,二人曾并肩作戰,結下了深厚情誼。
拓跋思齊咔咔也笑了兩聲,确實這些都不重要,反正都是死。
“老齊,咱們得想辦法逃出去。
”嚴暮道。
拓跋思齊伸過手來,寫了幾個字:“這是死牢,銅牆鐵壁。
”
“你也不想是吧?
”
“不想。
”
“那就想辦法從這銅牆鐵壁裡逃出去。
”
“想不到。
”
“咱倆一起想,我多少比你聰明一些。
”
“哦。
”
“這個字充分表達了你态度,你不承認我比你聰明,但這是有事實根據的。
”接着嚴暮說起在嶺南打仗的時候,自己做過多少英明的決定,他又多少次深陷困境,虧得他救他。
說了一通,二人都笑了。
“老齊,真的,我必須得回去,我妻兒還等着我呢。
”
拓跋思齊好一會兒才伸出手來,在嚴暮手心寫了幾個字:“一起想辦法。
”
嚴暮反手握住拓跋思齊,“老齊,等出去以後,你跟我回大榮,我養你。
”
然後拓跋思齊就在他手心又寫了一個字:“滾。
”
嚴暮笑了,在絕境遇到老朋友的感覺太好了。
飛鳳宮,柳雲湘設了宴席,隻宴請了陸長安。
因為之前的事,秦硯對陸長安還有怨氣,因此并沒有好臉色,柳雲湘拉着他才坐下了。
“肅平王用心教你,你也要用心學才是。
”柳雲湘說了兒子一句。
“他分明就是故意為難我!
”
“怎麼會,肅平王再如何也不能為難你一個孩子。
”
“他就是在為難我,不想讓我參加朝會!
”
“你一個孩子,我一個婦人,便是參加那朝會,還能翻雲覆雨不成?
”
說到這兒,柳雲湘看向陸長安,眉頭一挑,“肅平王,對吧?
”
陸長安執起筷子夾了塊排骨,先放到了碗裡,繼而才道:“你們母子倆配合的不錯。
”
柳雲湘眼睛眯了一下,繼而歎聲道:“可肅平王總不讓我們參加朝會,百官也會有所猜測,于肅平王的聲名也不好吧?
”
陸長安垂眸笑了笑,“不如讓本王先安靜的吃個飯?
”
柳雲湘笑,“也好。
”
說着她和兒子使了個眼色,二人當下不再提朝會的事。
陸長安吃了一口菜,再擡頭看向母子倆,輕聲笑了一聲,“硯兒小時候第一次上桌吃飯,我教他拿筷子,那時候就想,若有朝一日,雲湘也能坐一起,那就好了。
”
那時候的事,秦硯自然沒有印象,隻知道剛出生就被迫和父母分開,在危難之際是陸長安救下他和謹煙,而後撫養他長至三歲。
這份情誼,他得記得,得知道感恩。
但萬事都有個界,他于他們有恩,并不代表他可以越界。
“于我來說,有我們一家人在,還有肅平王你在,才算圓滿。
”
陸長安低頭笑,“你們一家人。
”
那便是不包括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