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他真的會瘋了
嚴暮定定的看了柳雲湘一會兒,而後輕嗤一聲,走到羊毛毯随性的坐下,兩手往後撐着地,姿态慵懶。
他伸了伸腰背,從盤子裡捏了一個果脯,抛到空中,而後用嘴接住。
嚼了兩下,牽動嘴角的傷口了。
“嘶……”
柳雲湘繃住嘴,沒有笑出來,剛才她還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現在安心多了。
嚴暮斜睨了柳雲湘一眼,也沒什麼表情,但右臉又青又腫的,像是在無聲譴責她下手狠。
“謹煙,出去守着門。
”嚴暮吩咐一聲。
謹煙轉頭看向柳雲湘,柳雲湘默了一下道:“今兒這事實在是巧,回頭再跟你解釋,我們先下船了。
”
“晚了。
”嚴暮道。
“怎麼會?
”
柳雲湘往窗子外望了一眼,船分明還沒離開渡口。
“東廠的,宮裡的,這麼多人瞅着,九公主向來頑皮,皇上也寵她,她能安然下船,你呢?
”
柳雲湘默,确實是她想簡單了,于是沖謹煙點了一下,讓她先去門口守着。
關門上,嚴暮又笑了一聲。
“不過我送你下船的話,倒也沒人敢問。
”
柳雲湘瞪大眼睛,“那你……”
嚴暮起身湊過來,笑眯眯道:“請你看場好戲。
”
他臉上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那裡分明是晦暗的,甚至帶着點瘋狂。
柳雲湘正要細問,這時外面管弦樂起,輕快的音調填充了整個畫舫,将之前的安靜驅趕走了。
有什麼人上船了,莺莺燕燕的簇擁着。
嚴暮坐到柳雲湘對面,沖她挑了一下眉,“皇上上船了。
”
柳雲湘皺緊眉頭,“嚴暮,你别發瘋。
”
“我發瘋?
”嚴暮嗤了一聲,“難道你不是來看我笑話的?
”
“我根本不知道那位是九公主,更不知道今晚皇上會登上這個畫舫,更不知道你也在。
”
“所以都是巧合?
”嚴暮嗤笑道。
柳雲湘咬牙,所以他根本沒信她,不由一股火氣上來,“你有沒有腦子,我有這麼閑,挺着大肚子來看你笑話?
”
“哼!
”
“再說你有什麼可笑?
”
嚴暮哈了一聲,“我可太好笑了。
”
他雙拳抵着條案,低頭悶笑起來,笑得雙肩發抖,笑得直不起腰來,笑得像是個瘋子。
柳雲湘慢慢皺緊眉頭,她能感覺出來,這幾日嚴暮整個人很不對勁兒。
像是真的要瘋了。
“你别這樣。
”她下意識道。
嚴暮還真停下了,再擡頭,嘴角已經冒出皿來。
柳雲湘吃了一驚,再仔細一看,原是她扇他那三巴掌留下的傷口,以為剛才笑得太用力給裂開了。
順着他嘴角往下流,他竟也不擦,整個人往後一靠,繼續樂哉哉的吃果脯。
“這酸不溜秋的,你喜歡吃?
”他問。
話題轉換的太快,柳雲湘懵了一下,随後搖了搖頭,“沒有特别喜歡。
”
“酸兒辣女,我聽他們說的。
”
“不準。
”
“那你想生個兒子還是女兒?
”
“都好。
”柳雲湘默一下,看向嚴暮問:“你呢?
”
“女兒吧。
”
“為什麼?
”
嚴暮好笑道:“老子什麼身份,你不知道?
要是生女兒,外面那老東西興許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是生兒子的話,他可容不得野種有子息,萬一跟他搶那狗屁都不是皇位呢。
”
柳雲湘心撲通亂跳,這是她第一次從嚴暮嘴裡聽到關于他自己的身世。
一個不能宣之于口的身世,皇上的恥辱,天下的笑柄,他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疤。
“生兒子也好。
”柳雲湘道,繼續笑了笑,“生了兒子,你這個爹就不能這麼廢物了。
”
“呵,你諷刺我呢?
”
“那我求你,行嗎?
”
柳雲湘當初中了白木之毒,一心一意的為孩子謀劃将來,做足了準備,但嚴暮這個身份,讓她明白之前所有的準備都不值一提。
孩子和她要想活,必須依靠嚴暮。
這不是懦弱,隻是為了活。
外面管弦樂繼續,這時蹬蹬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有人上樓了。
柳雲湘心口一緊,緊接着隔壁的房門打開,有人腳步匆忙的進去了。
“爺,您别急啊,容奴家給您脫下外裳。
”
接着一陣窸窣的聲音,柳雲湘大體能猜到什麼。
然嚴暮不用猜,起身來到西牆邊,挪開條桌上的花瓶,那裡竟有一個小洞。
“我昨晚光聽牆角了,也沒看到好戲,便偷偷挖了這個小洞。
”
船上的房間是用木闆隔開的,這小洞像是用刀子一點點剜出來的。
他看還不要緊,還拉過柳雲湘,讓她也看。
“我不……”
“你看那女人,長得美不美?
”
柳雲湘被嚴暮扯得趴到牆上,還是望了過去,正見一體态壯實的男人壓着一個嬌小的女人親熱,那女人正對着這孔洞,因此她一眼就看到了。
她也就看了一眼,趕緊挪開。
“美嗎?
”嚴暮執着的問。
柳雲湘沒好氣道:“美。
”
嚴暮聽見這話又笑了,拉着柳雲湘靠牆坐下,隔壁傳來聲浪一聲一聲傳來,那火熱程度讓人頭皮發麻。
畢竟那位是皇上啊,嚴暮的生父,她有種兒媳婦偷聽公爹那啥的感覺。
怪惡心的。
她要走,嚴暮又把她拉了回來。
“你瘋夠了沒有?
”
嚴暮沖她噓了一聲,這時隔壁說話了。
“皇上,您弄痛奴家了。
”
“賤婦,朕寵幸你是你的福氣。
”
“皇上……”
“你用你這張臉勾引朕,你個蕩婦,朕饒不了你。
”
柳雲湘簡直想捂耳朵,這皇上也是有病吧,既然臨幸人家了,還說這種話。
嚴暮輕笑一聲,歪頭跟柳雲湘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
“什麼?
”
“那娼婦長得很像一個人。
”
“誰?
”
“我娘。
”
“……”
柳雲湘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而再看嚴暮,他笑着,眼底已經慢慢變紅了。
“在他眼裡,我娘就是那樣的女人,一個低賤的娼婦。
而我是娼婦生的野種,我活着,他身上的污點就一直在。
”
“他想殺我,幾乎時時刻刻都想,但他是皇上,還得披着一層道貌岸然的皮。
”
柳雲湘轉身有些笨重的摟住嚴暮,“别說了,我不想聽。
”
“好笑嗎?
”
“一點都不。
”
“一場好戲呢。
”
柳雲湘仰頭,看到嚴暮依舊笑着,扯着嘴角的皿越流越多。
她心慌的不行,吃力的直起身子,吻住他唇角,憐惜的将他嘴角的皿親幹淨。
她想,如果這樣下去,他真的會崩潰。
“嚴暮,孩子在肚子裡動的好厲害,他可能感受到你了。
”
柳雲湘拉過嚴暮的手,蓋到她肚子上,小家夥像是真的感應到了一般,猛地踢了一下。
于是那雙幽暗的眼睛裡,霎時有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