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石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從進了栖鳳城開始,他這個識字的讀書人,就忙得腳不沾地,先是被幾個兵卒帶着,挨家去敲門,确定家裡有沒有人,再把這些人家姓名年齡,家裡有幾口人,基本的戶籍資料給登記清楚。
當然,原本衙門也是有這些戶籍資料的,隻是城中經了幾次暴亂,沒了不少人,就他們這麼一路敲門過去,就發現,十戶就有六七戶是空的,這些空屋當然也要登記在冊,方便管理統計之類的。
這麼一通忙活下來,他簡直沒有個歇的時候,好容易清點完畢,又被拉來分發糧食,每人五斤糧,家裡若是多幾口人,倒是也能領到不少,省着點夠幾天吃喝。
隻是忙碌之餘,他也有些懷疑人生,他就隻是一個土匪,雖說投靠了小将軍,但小将軍怎麼就真敢拿他當自己人使喚了起來,現在他幹的事,活脫脫就是一衙門小吏該幹的事,這身份的轉變,倒讓他還有些沒适應過來。
“趙茂才,五斤糧,這是給你的,拿好了,在這裡按個手印。
”李青石将人名錄下,随後讓人按手印。
這些糧食,是要确定的分發到每個百姓的手裡,不容出錯,也更不能讓人來反複領糧,那樣他們可遭不住。
趙茂才在自己的名字下面按了個手印,卻是站在那兒沒動。
李青石忙碌間,擡頭看了他一眼,道:“領了糧就回去吧,不要擋着後面的人領糧。
”
“那個,大人,我看到那邊告示,說是衙門招人幹活,隻要讀書識字的,都可以……”趙茂才鼓足勇氣道。
聽到這話,李青石這才擡起頭來,盯着對方看了幾眼,開口問道:“你讀過書嗎?
”
“讀過幾年。
”
聽他說讀過書,李青石也不多問,忙碌了幾天,他也很清楚現在的栖鳳城是個什麼情況,之前百姓暴亂的時候,這城中有錢的,有點門路的人家,該跑的都跑去别的地方了,沒門路的就隻能留在城裡。
所以現在城裡能識字的人是真心不多,衙門這邊也是真忙不過來,若能有人來幫忙,他也能輕松一點。
伸手揉了揉手腕,道:“既然讀書識字,就去那邊找蘇先生,考效一番,沒有問題,就能給你派活幹。
”
“我就隻識得些字……”
他可并不是什麼讀書的料,當初讀書的目的,也隻是想識得些字罷了,可沒有什麼才學可言,幫衙門做事,就算最差的小吏,那也得有些文墨才成的。
“栖鳳城現在這個樣子,能識得字的人已經十分稀少了,你這樣讀過幾年書的,算是不錯的。
”李青石搖了下頭,再次朝旁這指了指:“趕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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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茂才聽得怔了怔,栖鳳城現在也确實是……
對于衙門的人,本能覺得畏懼,再則,這些軍卒,一身凜冽的殺氣,也都很吓人,不過想到自己現在确實需要一份活兒做,才能賺到錢買糧吃,随即朝着旁邊走了過去。
蘇朝東也很忙碌,實在是沒辦法,這麼大個郡城,衙門裡的人都差不多跑光了,他們這些人過來,識字的人都不多,更别提能處衙門這一塊事務的,那就更找不出幾個了,他也隻能自己挑大梁。
見有人走了過來,擡眼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繼續忙活,隻是嘴裡問道:“你有什麼事?
”
“我是看衙門招讀書識字的人幹活,所以就來了。
”
一聽這話,蘇朝東立馬擡起頭來,雙眼放光的盯着人看了又看,可不容易啊,這告示貼了兩三天了,總算有人來問詢了,瞧着這人說話也有點斯文,隻是又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
“你讀過書,以前是做什麼的?
”他開口問道,目光很是熱切。
“我小時候讀過幾年書,字是能認全的,隻是不是讀書的料,沒什麼文才,以前在酒樓做賬房……”說到這兒,他有點說不下去了,衙門這樣的地方幹活,多少都需要點文才的。
他隻是個賬房,也就是算數這一塊兒好一些,找了個師傅,跟着學了兩年,也就能單獨做賬目。
被人問起來,他本能覺得心虛氣短。
“原來是做過賬房的啊,你這樣的人才,我們現在也很需要,來來來,寫幾個字給我瞧瞧。
”
他現在是真的一點不挑,不說人家是做過賬房的,隻要是粗識幾個字的,他都能讓人來幫着幹活,實在太忙了,就他們這幾個人,哪兒忙得過來啊!
蘇茂才就拿筆,随便寫了幾個字,他的字寫得也并不算好,再看看人家那字寫得,一時也不免覺得羞愧。
“這,這樣行嗎?
”他小心問道。
看這人确實是讀書識字的,字雖然寫得不怎麼,但人家确實會寫不是,再則,人還做過賬房,這也是一門專業,他現在就急需這樣的人才。
蘇朝東拉着人胳膊道:“行行行,這太行了,你現在就可以開始上工,工錢也從今天算起。
”
“你現在沒什麼事忙吧?
”蘇朝東問道。
蘇茂才就搖了搖頭:“沒,沒什麼事。
”
“那行,那就今天開始上工吧!
”他說着,拉着人就往衙門裡走,一邊走,還一邊與他說道:“來衙門這邊幹活,雖然不是什麼體力活,但也挺忙碌辛苦的,所以工錢給一百文一天,每天管兩頓飯……”
蘇茂才被扯着往衙門裡走,以前從來沒來過這樣的地方,一時也不免有些膽怯,再則對方也太心急了,連個緩沖都沒有,拉着他就要直接上工,若不是進的是衙門,他都要以為是什麼騙子了。
隻是再一聽,一天給一百文的工錢,幹的也不是體力活,就覺得這工錢給得很劃算,這樣一個月幹下來,那就是三兩銀子,每天還管飯,這活兒比他以前做賬房可高多了,做賬房才二兩銀子呢。
“來來來,這是羅主薄,你先跟着他做事,有什麼不懂的,也隻管問就是,羅主薄人很和氣。
”
羅主薄聽到他這話,不由垂下眼簾,他能不和氣嗎,他敢不和氣嗎,人都在别人手裡捏着,自是說什麼是什麼。
倒是蘇茂才,一聽對方是主薄,一時又不免緊張起來,這是他以前從來接觸不到的人物,現在竟是能跟着人家做事。
到這會兒,他是才真正體會到,栖鳳城是真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