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兒子的問話，孫得望突然有些心虛起來，也都怪那醫書實在太好，以至于他愛不釋手，所以一口就答應下來。

　　不過仔細想想，若真以此為交換，其實他是一點都不虧的。

　　“咳咳！
”

　　他輕咳了兩聲，随後才開口道：“郡守大人在城裡不是開辦了一個學堂嘛，聽說學堂裡除了教讀書識字外，還請了些匠人教授一些手藝，陸小公子以兩本醫書為交換，請我去學堂裡做先生，教授學生醫術！
”

　　索性一口氣說完，端起面前的茶，猛灌了一口。

　　啊，聽完一番話，孫海英有些傻眼了，他們孫家的醫術，都是祖輩傳下來的，向來是家傳，從來沒有傳過外姓人，連家中女子都不能跟着學，如今他阿爹竟然答應去學堂傳授。

　　他想也不想的，就開口道：“阿爹，你是老糊塗了嗎？
”

　　“放肆，怎麼說話的？
”孫得望怒道。

　　他就算做得不對人，做兒子的能這般說父親的嗎，孝道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再說了，他哪裡是糊塗了，以此換來兩本精妙的醫書，又有什麼不對？

　　孫海英被這麼一呵斥，頓時也醒過神來了，他剛才也是一時情急，做兒子的确實不能如此說父親，可是，祖上的規矩，都不講了嗎？

　　“阿爹，這事兒怎麼能輕易答就呢？
”答應了就得教啊，他們孫家的醫術，以後豈不是傳得滿大街都是，人人都學會了，孫家還有什麼秘方可言。

　　别的學生倒也罷了，若是讓城中各家醫館都學了去，以後孫家的醫館還開得起來嗎，直接關門好了。

　　說到祖上的規矩，孫得望突然就又心虛起來，祖傳的醫術，确實是不能外傳的。

　　“這醫書你先前也看過了，不也連聲誇好嗎，怎麼現在倒是怪起我來了？
”他不滿道。

　　能得這兩本醫書，完全能彌補将孫家醫術外傳一事，甚至這兩本醫書的價值，可能還在孫家醫術之上，所以，他私以為這一波其實一點都不虧。

　　孫海英被噎了一下，别家的醫書确實很好，但自家的醫術外傳出去……

　　他頓時滿心糾結起來，還真不好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他覺得，這事應該還是占便宜的，但祖上的規矩！

　　“阿爹，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這事兒換到我這兒，也覺得有些難以抉擇，這事兒吧……我也不知該怎麼說好。
”

　　一邊是祖上的規矩，一邊是精妙的醫書。

　　他現在腦子已經成一團漿糊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最主要的是，阿爹不是已經答應人家，甚至交易都達成了嗎，醫書都帶回家來了。

　　更更重要的是，對方是陸小公子，若是反悔的話，人家都未必肯答應。

　　“哼，有什麼難以抉擇的，老子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嗎？
”孫得望輕哼了一聲。

　　放着兩本精妙醫書不要，他覺得他心都得滴皿，所以，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不就是做個先生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孫海英一時說不出話來，雖說現在醫館是他說了算，老爺子已經不管事了，但是老爺子的話，他還是得聽啊，這是他阿爹，不聽就是不孝，他豈能成為不孝之人。

　　他不由試探着問道：“阿爹，你可是準備在教學生時留一手？
”

　　師傅願不願意教，或是教多少東西，做徒弟的可不會知道這些，特别是那學堂裡的學生，都是些貧寒子弟，缺少些見識，若是有心想要糊弄，這也不難。

　　孫得望一聽這話，頓時怒目而視：“你當我是什麼人，豈會弄虛作假，我一輩子堂堂正正做人，臨到老了，難道還要給自己背一身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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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是，怪兒子說錯話了。
”

　　這事兒确實不能弄虛作假，名聲是一回事，主要那是陸小公子，可不能哄騙了他去，不然郡守大人怪罪下來，他們也吃罪不起。

　　“那還真教啊？
”

　　“不然呢？
”孫得望反問道。

　　孫海英内心一陣糾結，孫家的醫術傳出去，換得另外兩本醫書的傳承，虧是不虧的，隻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就亂了，而且還是在他這裡亂的，百年之後，這事兒豈不還得他跟列祖列宗交代？

　　默了片刻，也隻能長長一歎，身為人子，也不能交這樣的事，推到阿爹頭上，也隻能他自個認了。

　　糾結了一番，最後還是點了頭。

　　“阿爹，我陪你去郡主府走一趟，把這事兒問清楚吧，畢竟陸小公子年歲小，恐行事有不妥之處，到時候我們也沒法交代，問個清楚，我們也放心些。
”

　　這一趟是必須得去的，人家一小孩兒，萬一事情不是他做主的，豈不要壞事，問清楚好啊！

　　孫得望也點了點頭，這事兒其實也沒什麼不妥，也就是因為對方年歲太小，容易引來争端，問清楚也好，他也能安心些。

　　“行吧，今兒天色已晚，就明兒一早去郡主府拜見吧，對了，讓人備一份禮，不好空手上門。
”

　　原本他們這樣的人家，是沒資格去郡主府拜見的，不過因為有陸小公子這層關系在，想來是能進府的。

　　孫海英連連點頭：“送去郡主府的禮，可得好生挑選，一會兒我親自去挑，就怕我們挑再好的東西，郡主和郡守大人，也未必能看得上眼。
”

　　他們家雖不算差，但送一份禮，也不能掏空家底，送得一般了，人家又未必看得上，所以送禮這一事，也是很讓人頭疼，不過想想，他這也不是上門求人，所以這禮吧，看着準備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孫得望白了他一眼，道：“我們這樣的人家，除了藥材外，也沒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你隻管挑些滋補的藥材即可，陸小公子為人磊落坦蕩，必是得父母教養之故，所以郡主和陸郡守，也必是高風亮節之人，不會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

　　孫海英一想，覺得也有道理，陸郡守任職以來，從來沒聽聞他有收授誰家好處的，甚至有些事務還是自掏腰包，名聲算是極好，必然不會挑他這點禮，郡主為人更是寬和，連府中下人都善待，他們這樣的人，就更不會為難了。

　　心裡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也就不糾結了，這次能去郡主府走一趟，也興許并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