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明章覺得自己那話應得有點太快了，瞧着眼前一溜兒十來個孩子時，他都有點傻眼了，東家家裡的孩子，有點太多了吧！

　　不過他很快就弄清楚，東家自己的孩子，隻有最小的那一對龍鳳胎，其餘的都不是自家的，不過也是養在家中，當自家孩子一般教養了。

　　這要沒一點家底的人，還真養不了這許多孩子。

　　但他也從中看出，東家是個心善之人，這些流落街頭，沒有去處的孩子，若沒有人收養他們，日子會過得有多慘，他再清楚不過了。

　　“先生，聽說你是讀書人，以後是要做我們的先生嗎？
”陸辰陽看着眼前陌生的大叔，目光中帶着些好奇。

　　這人看起來很有些不同，跟村裡的那些人不同，跟之前教他的先生也不同，坐在那裡不言不語時，還頗有些威嚴，讓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朝明章搖了搖頭，道：“我是來做賬房的，不是來做先生的，而且我也做不得你們的先生。
”

　　他一個被奪了功名的人，名聲有瑕，如何再能做人先生，豈不是毀人前途，能做個賬房先生，混口飯吃，他已經很知足了。

　　“原來是做賬房先生啊，那算學應該是極好了，我阿娘算學也很好，也教過我們，朝東哥哥學得最好。
”陸辰陽的目光便看向蘇朝東。

　　蘇朝東略有點不好意思，他在一群小孩中學得最好，那是因為他以前有底子，再則他年歲又是最大的，學得最好不是應該的麼，在真正有學問的人面前，他學的這點東西，可不值一提。

　　但被陸辰陽頂在前頭，不由撓了撓頭道：“也算不得好，隻是比他們幾個算得快些。
”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東家教導的算法比較簡單方便，比他以前看過的算經更容易學。

　　朝明章擡眼看去，見是個斯斯文文的男孩，跟一般的村童可不一樣，讀過書的人，氣質不同，身帶一身斯文氣，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眼前的男孩雖然還未長成，已經可以看出絲書卷氣了。

　　心裡也不免有點好奇他所學如何，不由出言考了幾句。

　　不料對方倒是能對答如流，他也不免高看了一眼，即便隻是一個小小的村子，養出的孩子也頗不一般，又思量着這東家也很不一般，明明是一個寡婦，本該日子過得清苦，但人家卻能掙下一份家業來，着實不簡單。

　　見對方沒再發問，蘇朝東不由暗自抹了把汗，這位朝先生越問越深入，他差點就要答不上來了。

　　陸辰陽卻是笑臉盈盈道：“看，我沒說錯吧，朝東哥哥都答對了，可見他多厲害。
”

　　瞧着面前不大點的孩子，膽子頗大，一點不怕生，很是活潑的小模樣，朝明章不由微微一笑，道：“你朝東哥哥确實不差，不如我也考考你！
”

　　陸辰陽不帶怕的，小手往兇口一拍，道：“盡管考。
”

　　“喲，看來學得不錯，底氣十足啊！
”朝明章看着這越發讨喜的小模樣，不收逗了一句。

　　“輸人不輸陣嘛！
”

　　朝明章實在沒忍住，輕笑了一聲，随即便開始提問。

　　前面幾題頗為淺顯，他倒都答出來了，後面的他不知道，也就幹脆的說不會，很是坦蕩。

　　旁邊其餘的孩子們，在他答題時，也在心中默想答案，前面淺顯的題，他們同樣知道答案，到後面不懂了時，一個個也是面帶難色。

　　“先生，你出的題我不會，不如教教我們吧！
”陸辰陽很幹脆的開口道，不會就學嘛，總有學會的時候。

　　聞言，朝明章不由又笑了一聲，随即搖了下頭，道：“不要喚我先生，喚我一聲朝賬房即可。
”

　　他也有點奇怪，他已經有許久沒有笑過了，但見到眼前小兒時，忍不住就會覺得心軟，甚至聽到他的童言稚語時，還讓他心生歡喜。

　　“喚朝賬房有點不好聽，不如還是喚朝先生吧！
”陸辰陽仰頭看他。

　　朝明章有點無奈，對上對方清澈的目光時，沒好再拒絕，便點了下頭，先生和朝先生，聽起來好似差不多，但區别卻很大，先生是授業的先生，朝先生卻隻是一個敬稱，還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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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後朝明章便與他們講了講，先前他們都沒能答出來的題目。

　　一群小孩子聽得格外認真，雖然他們平時也湊一塊兒識字，但都是差不多自學，林滿月教他們一點算術，他們也學得認真，隻是倒底不是正經先生。

　　而眼前這位朝先生，一看就是學識豐富的，跟着有學問的人學，那感覺還是很不一樣。

　　林滿月走出來時，便見到他們一群人，教的教得很認真，學的也學得很認真。

　　沒有出聲打擾，隻招呼了喬氏一聲，讓他送些茶水點心過來，這做先生的盡職盡責，後勤服務也要跟上嘛！

　　眼前的一群小孩子們，求知欲特别強，沒有那個先生，不喜歡愛學習的學生，朝明章也是一樣的，不知不覺就講入了迷，在喬氏送來茶水點心時，他才恍然回神。

　　不由露出一絲苦笑，他還真把自己當成先生了。

　　但在面前下面一張張純真的面孔，滿臉都是求知的孩子時，他又忍不住心軟。

　　待給他們講完，孩子們也散去時，他才找到林滿月。

　　“東家，孩子們都挺愛學，不如你正經給他們請個先生教導，如此也不耽誤他們。
”

　　“朝先生你有所不知，先生并不是那麼好找的，讀書人心氣高得很，而且人家有更好的去處，又哪裡願意來村裡教導孩子，送他們去隔壁的村學倒是行，隻是村學的先生，學問很一般。
”

　　家裡孩子三字經、千字文都已經學了，而村學教的也就是這些，那位先生懂得的，也未必比幾個孩子多多少。

　　朝明章倒是聽得愣了愣，他以前所處的環境，接觸到的讀書人可不少，随便一個挑出來，做個小兒啟蒙先生都綽綽有餘，隻是他卻忘了，這裡隻是個偏遠的小村子，而東家還隻是個女子，沒有男兒頂立門戶，人家更瞧不上了，又如何肯來做先生。

　　一時也有些無言。

　　林滿月卻是一笑道：“我瞧先生學問不差，你得閑時就指點他們幾句即可。
”

　　“這，這……”指點幾句倒是可以，隻是倒底有些不好，也容易影響到孩子。

　　“你放心，我會另外再尋先生的，隻是可能得多費些時間。
”唉，誰讓讀書人都清高得很呢，不為錢财所動，這就難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