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的！
”賀明瀾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

　　那些被軟禁虐待的日子，那些兩個孩子出生時的畫面，那些塵封在記憶裡所有不堪的回憶碎片如潮水般蜂擁而至，一浪浪将她淹沒。

　　她臉色煞白，身體虛軟地靠向羅承風。

　　梁祖生看着她的樣子，唇角勾唇一抹陰鸷：“我原本想等治療結束，等到情況好轉再告訴你們真相。
可你們卻一走了之，先後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你們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我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還要兼顧公司和事業，我要給我兒子最好的生活條件，哪怕他不被任何人期待，他也是我梁祖生的兒子！

　　“你們看，我的兒子長得多高大多英俊，集合我的臉型和他母親的五官，簡直就是我們婚姻最完美的代表作。
小瀾，你看，他跟你長的多像啊！
要是你看不見自己，你可以看看他和你的寶貝女兒，看看他們的五官跟你是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

　　他的聲音溫和，循循善誘，猙獰的表情卻像個施法的巫婆正念着魔咒。

　　賀明瀾的視線機械地從梁永琛臉上移到蘇楠臉上，又從蘇楠臉上移回到梁永琛臉上……

　　蘇楠看着她無助又無措的樣子，想要給她一個擁抱，卻被秦斯越握住了手。

　　秦斯越沉眸，淡淡地搖搖頭。

　　如果梁永琛真的是賀明瀾的兒子，那麼他們之間的事情需要他們自己解決。
而且有羅承風這個專業的精神科醫生在，他的處理方式會比他們更恰當更安全。

　　蘇楠讀懂他的意思，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的心真的很疼，替母親，也替這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生物學弟弟。

　　她之前已經誤會過賀明瀾一次，她相信不管是她還是梁永琛，作為母親，賀明瀾都不會傷害并且放棄他們！

　　梁祖生的聲音還在繼續：“其實他最初還沒有那麼像你，是像我比較多。
但後來，可能是感覺到我對你的思念，他慢慢長得越來越像你了！
像你好啊，你長得好看，所以他從小到大都是班草校草，喜歡他的女孩很多很多……”

　　“住口！
”賀明瀾再也支持不住，厲呵出聲。

　　她用力地閉了閉眼，穩住身形。

　　待到再睜開眼時，她眼中隻有凜凜寒意：“就算他是我的兒子又怎樣？
你看看他這張臉，跟你長的多像？
看到他隻會讓我想起你當初對我所做的一切，隻會讓我覺得惡心和憤怒！

　　“既然你這麼喜歡他，那就帶着他一起蹲監獄好了。
父子相伴，到了裡面，你們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

　　賀明瀾說着，仿佛是看到那畫面，不自覺地笑起來：“你說，這算不算你的報應？
你當初因為痛恨喬國棟就送走了我和她的女兒，讓我們母女分别三十年，讓她差點淪為男人的玩物！

　　“你做不到愛屋及烏，我卻可以做到恨屋及烏。
讓你處心積慮得到的兒子跟着你禍福與共，也算全了你這份深情厚誼的父愛！
”

　　賀明瀾轉過頭，眨眼的一瞬一滴清淚順着眼角落下。

　　她不再看梁祖生，更沒再看梁永琛一眼：“警察同志，麻煩你們将他帶走吧！
”

　　梁祖生愣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賀明瀾，你真要這麼狠？
他是你兒子，他從未得罪過你，甚至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很期待能擁有自己的母親！
”

　　“他本來應該有的，但因為你，他失去了。
”羅承風握着賀明瀾的胳臂，托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冷聲道：“你應該好好反省，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

　　賀明瀾是側背着梁祖生和梁永琛，面對着羅承風。

　　所以羅承風能清楚看到她眼中的痛苦和為難，沒有一個母親是不愛自己孩子的，尤其是他了解自己的妻子。

　　她是那樣溫柔善良的人，即便是被梁祖生折磨到精神失常，她也隻是傷害自己，從未傷害過孩子和身邊的人。

　　兩名警察上前，架住了梁祖生的胳臂，拖着他離開。

　　梁祖生用力地掙紮着，嘶吼道：“我有什麼錯？
我不過是愛上了一個冷皿無情的女人而已！
賀明瀾，阿琛是你的兒子，你放過他！
你放過他……”

　　噗通――

　　在梁祖生一聲聲絕望的嘶吼中，梁永琛終于理清頭緒，他機械地邁動步子，在賀明瀾腳邊跪下。

　　“媽……”

　　隻是輕輕的、一個嘗試的顫音，就讓賀明瀾剛剛穩住的情緒，再次崩潰。

　　她想起在那個囚籠一樣的别墅裡，想起嬰兒床上那個白白嫩嫩的小男孩，沖着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床頭的風鈴在轉，發出清脆的聲音，窗外陽光明媚，樹影婆娑。

　　她閉上眼睛，反握住羅承風的手，借此維持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形。

　　羅承風也感覺到她的情緒，一手托着她，一手将她徹底攬進懷裡，以此給予她全力的支持。

　　梁永琛紅着眼，顫聲開口：“媽，你回頭看看我！
就一眼，就看我一眼好嗎？
”

　　他有很多話想說，他有很多事想告訴她。

　　每一次得獎的時候，他最想分享的人不是父親，而是母親。

　　他也很想像别的小朋友那樣，在跌到摔跤受欺負的時候，有母親溫柔的鼓勵和安撫……

　　賀明瀾依靠着羅承風的懷抱，淚水洶湧而下，可她沒有讓自己發出半點哽咽，平靜而決絕道：“你走吧！
我不是你的母親。
”

　　“不，你是！
我知道你是！
”

　　梁永琛堅定道：“我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這麼多年，你真的就不想看看我過得好不好嗎？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怎麼長大的嗎？
我寫了很多日記，可以一本本拿給你看……”

　　賀明瀾手腳冰涼，握着羅承風的手抓緊。

　　羅承風會意，扶着她往外走，同時朝秦斯越和蘇楠使了個眼色。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她的身體很快就要支撐不住，她需要休息。

　　秦斯越會意，立刻拉着蘇楠更上，同時示意保安攔住梁永琛。

　　梁祖生已經被警察帶走，他帶來的那些人自然也跟着被帶走。

　　很快，過道裡就隻剩下被保安阻攔的梁永琛。

　　“媽！
您真的要這麼對我嗎？
媽……”

　　他一遍遍地喊着賀明瀾，賀明瀾靠着羅承風的肩，沒有回頭。

　　電梯門關上的一瞬，蘇楠看到隔壁房間的門打開，一個長的很像她的女孩出來，将梁永琛拉了進去。

　　對，母親今天是被她騙來的！

　　想到師哥精準到房号的消息來源，她忽然明白了什麼。